第58章 正在加载

作品:《空白页

一秒记住【3q中文网 Www。3qd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拥抱是接吻之后的缓冲。云嘉坐在玄关柜上?, 将自己的?下巴搭着庄在的?肩,呼吸里全是他衣领间浅淡好闻的香气。

    目光打量他身后的屋子。

    “你的?家,跟我想象中也不一样。”

    以为他会钟情黑白灰这种极简冷调,就如他平时的?衣着, 中?规中?矩的?基本款, 全靠底子撑着, 懒得为了出挑琢磨花样。

    没想到他的?个人住所,居然偏美式,有点拉夫劳伦的?感觉。

    优渥中?显松弛随意, 像一颗榛果夹心的?太妃糖, 包装用的?金箔纸草草一团丢在旁边,有种全然不在意好似与生俱来的?金贵,跟他本人时刻拧紧发条,精确到分秒去安排日?程的?风格差距很大。

    云嘉猜, 他大概从没有在那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沙发上?, 慢悠悠喝过咖啡。

    “你想象是什?么样子?”庄在将她从玄关柜上?抱下来。

    云嘉只能暂时金鸡独立,因刚才?接吻时, 脚趾蜷缩,拖鞋滑落,在地上?摔成狼狈的?反面。

    庄在拾起来, 套上?她脚尖, 她才?能两只脚稳稳着陆, 思考一下, 自己先笑出来:“就……那种冷都男样板间?”

    云嘉代表的?不止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还有许多庄在完全不明白的?新词汇, 他像年少时不知道改良版大富翁是什?么高深莫测的?桌游一样,露出一丝克制的?疑惑。

    云嘉已经走进客厅打量起来。

    “这个种风格装修起来挺费劲的?吧?”

    领人参观新屋时, 再不健谈的?屋主讲起自己的?装修心得也总是滔滔不绝。

    而庄在只是淡淡扫一眼,无?甚话欲:“没怎么费劲,都是交给?设计师去弄的?。”

    “你不管吗?”

    “我又不专业,除了一些设计选材方面的?沟通,管多了也是给?人家添乱。”

    云嘉回头?看着他,只觉得很新奇,这样的?话,好像也是第一次听?。

    在她的?印象里,不分中?外,大部?分男生都自行?默认自己是个全才?,不管自身的?见识有几分,吹牛或者瞎指挥时,个个都像专业大拿,揣着仨瓜俩枣就忙着施物于?人。

    读研时,院里旧管道老化?,多次申请后终于?批下经费,找了施工队来重新规划。云嘉的?师兄负责监工,硬是用结构美学指点设计师重换线路,于?是他们工作室的?水管是院里唯一一个水压有问题的?。

    被吐槽帮倒忙的?师兄还要强行?挽尊,说是因为老外没有将实用与美学结合好,他的?指导绝对是专业性的?。

    庄在不解道:“怎么这样看着我?”又说,“我去做饭,你随便看看吧,每个房间都可以进。”

    云嘉点头?:“好啊。”

    庄在走进衣帽间,云嘉尾随而至,斜斜靠在推门边,堂而皇之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棕灰色调的?衣帽间内部?,以及身处其中?,手里拿着一件圆领衫的?庄在。

    庄在站着不动,示意一下手上?:“待会儿有油烟,我换一下衣服。”

    云嘉歪头?鼓腮,很可爱的?“嗯”一声,轻飘飘说:“你换呀,我就看看。”

    庄在愣了两秒,没反应过来:“看我?”

    “不然?”

    云嘉理?所应当地说,“我看别人的?男朋友,别人也不让啊。”

    修长的?手指捏紧了圆领衫,以至于?骨节微微凸出,展露身体的?羞耻让庄在有几秒钟的?不自然,但很快,他下定决心一样,将手中?衣服往旁边一扔,直接朝云嘉走去,一把攥住她手腕:“进来看。”

    明明记得他高中?时是一个羞耻心非常重的?人,云嘉瞪大眼,始料不及。

    他现在干脆到这种地步了?

    想跑也跑不了。

    庄在将她往里拉,云嘉的?新拖鞋都差点没跟上?脚后跟,微微一踉跄撞到男人结实的?胸口?,只听?身后一声轻响,庄在另一只手直接将推门合上?。

    云嘉的?手始终被他握在手里,他也不松开,怕她跑,只单手解着衬衣纽扣。

    这么多年,他早将自己锻炼成一个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意志可以绝对指导行?为的?人,但面部?表情还欠火候,并?不能随着行?为立即情景扮演。

    努力维持住的?平淡面色里,依然有羞耻窘迫的?痕迹。

    甚至耳根都偷偷红起来了。

    但动作干脆,几颗纽扣很快解到底端,胸膛尽敞。

    属于?男人的?气息和体温密不透风将云嘉困住,她的?心,仿佛放置在火苗上?的?烟花,轰然一炸,与庄在对上?视线。

    他和行?动违背的?表情十分有纯情意味,但云嘉也不敢将视线往下落,刚有闪避视线的?预兆,他便淡淡出声。

    “不是要看吗?怎么不看?”

    食指关节都快被拇指掐破皮了,云嘉还要镇定再镇定,把锅甩走:“你——你什?么表情啊,不情愿就算了,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庄在再凑近一分,气息发烫,咬字诚挚:“情愿,怎么会不情愿,你想怎样我都配合。”

    一直被攥着的?手终于?松开了。

    庄在手掌及时往她身后柜沿上?挡,云嘉的?后脑才?没有撞上?坚硬的?木头?,只磕到他手心,虽无?痛感,躯体却似触电一样酥了一下。

    脸颊完全红了。

    云嘉撇着头?,也不敢看他,只有纤长的?眼睫密密地扑动,像受惊的?蝴蝶。

    心慌意乱,昭然若揭。

    垫在云嘉脑后的?那只大手,轻轻揉了两下她的?头?发,将她的?脸转过来一点,吻在她额头?,很快分开。

    “我的?衣服。”

    云嘉在他缓慢的?亲吻里,屏息到极限,终于?有了换气机会,猛地吸气,手掌“啪”一声拍在旁边,手指灵活又忙碌地摸索,揪到一截衣料,攥进手心,提到他面前。

    也挡在两人之间。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里,那件蓝色衬衫被脱下,丢在一旁,庄在从她手上?接过衣服,套头?穿上?。

    男人的?双臂穿进袖子里,在他视线被衣服遮挡的?一瞬,云嘉速速瞥过去一眼,但还是看到了,块垒分明的?腹部?,肌肉清薄的?胸膛,因皮肤偏白,小而粉的?地方,格外显眼。

    明明没有特意去看,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云嘉扒着衣柜,额头?抵着手背,似在忏悔色心。

    庄在穿好衣服,往外走去,又折回来,云嘉脊背一紧,惶惶而呆滞地看着他走近,等?他在自己侧脸上?又亲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说:“我去做饭,你自己玩一会儿。”

    听?觉甚至没来得及给?大脑传输信息,云嘉就已经顺从地点点头?,盼望他快点走,她现在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回来的?车上?,云嘉还想过,待会儿庄在做饭自己要去打下手,帮点小忙,但这会儿,她脸上?的?热度仿佛脑子里的?信息全部?融化?打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听?到厨房传来做饭的?声响,云嘉才?回到正常状态,第一件事就是凑到明亮的?镜子前看看自己,用掌心按了按发热的?脸颊。

    庄在的?卧室、书房、健身房,她都去看了看,然后经过客厅,去了一趟阳台,朝楼下看看,点点如星的?路灯隐没在树丛里,有人在楼下散步遛狗。

    看了一会儿,她又跑去水吧给?自己倒了一杯气泡水,端着杯子慢悠悠到厨房,视察晚饭进度。

    刚刚她在屋子里从这儿跑到那儿,庄在就时不时朝外投出目光,这个房子他住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这样鲜活过。

    甚至这一刻,他才?有闲暇品味,设计师帮他选的?客厅垂灯很漂亮,因为它很配云嘉,金粉一样闪耀着光芒。

    这个屋子里的?绝大多数东西,都没有经过他的?仔细筛选,清楚自己不是一个肯在腔调上?能耗费精力的?人,他也不喜欢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花功夫,所以定下设计师之后,他的?要求也很简单,留给?设计师发挥的?空间很大。

    但收房时,他还算满意。

    因为云嘉的?出现,她融于?环境,庄在觉得他对这个房子的?喜爱也无?形中?提升。

    “你家有多余的?花瓶吗?”

    云嘉捧着一怀的?花,想把这些花养起来,让它们物尽其用活得更久一点。

    庄在想了一下,没有。

    现有的?花瓶还是收房时就已经存在的?装饰,但是尺寸太大了,不适合用来插花。

    不过他想起来,之前庄蔓说他家毫无?生气,送过他一缸生机勃勃的?小红鱼。但是很快就全养死了,家政很遗憾地发微信通知他,无?一幸免。他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拜托对方帮忙处理?掉。

    但那只泛青的?玻璃鱼缸被洗干净留下了。

    庄在从橱柜里翻出:“这个可以吗?”

    方形的?厚玻璃,长宽差不多是平板的?形状,深度也够,只是跟花瓶这两个字好像不沾边。

    云嘉也疑惑:“怎么会买这么不好看的?花瓶啊?”

    “不是花瓶。”庄在说,“是鱼缸。”

    “那鱼呢?”

    庄在顿一下:“死了。”

    “你养死了?”

    庄在又顿了一下:“准确来说,是我忘记养了,所以死了。”

    云嘉失笑,又问他要一把剪子,去外头?修花。她站在长桌最靠近厨房的?一端,即使隔着一大段距离,也能看到庄在做饭的?情况。

    知道他会做饭是一码事,亲眼看到他做饭又是另一码事。

    本来不能想象的?画面,自然而然地呈现在眼前,居然也不突兀,云嘉想起他在曲州泡紫苏茶的?样子,即使是不会的?事,他也能不慌不忙学得很从容。

    遑论?是会的?事。

    有他在的?厨房,即使是明火,也没有热火朝天的?忙乱感觉,掂锅翻菜,切配料,放调味,甚至抽空看一下打印出来的?菜谱,确定没有遗漏出错,每一步都不紧不慢的?。

    云嘉将一大束花插好,摆在餐桌旁。

    意外在抽屉里发现的?两个氛围蜡烛,也找来打火机点燃,凑近闻一闻,是甜的?木瓜味。

    本来她还好奇他的?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怀疑是庄蔓买来的?,结果在装蜡烛的?盒子旁边发现一张泰文贺卡,还有两张泰文的?餐单小票。

    像是随手带回来的?纪念品。

    看了一下时间,是今年初。

    云嘉想起来,那时候云松霖好像也在泰国,跟她视频时身后是热带的?海岛风光。

    云众总部?一年一度的?高层团建,每年国家都不同,云松霖叫云嘉就当来度个假,但是云嘉懒得去。她对此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都是一群大腹便便的?叔叔伯伯带着家属子女在一起聚会,那些大人无?聊,小孩子也很无?聊。

    庄在今年已经开始参加这种活动了吗?

    挺好的?,年轻化?了许多。

    蜡烛点亮时,她又生出些许似烛光灿灿摇动的?遗憾——如果她当时去了,也许她和庄在会在异国他乡的?热带风光里提前见面。

    但提前见面了会怎样,她又不知道了,她甚至不知道庄在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

    在曲州看月亮那晚吗?

    之前呢?

    应该算有点好感吧?但没机会捅破窗户纸,又有误会,也就只能停留在好感阶段了。

    不然对他这样的?人来说,突然喜欢一个人,好像很奇怪,他好像不是那种会被什?么突然吸引的?人。

    “怎么在发呆?”

    身后忽的?出现庄在的?声音,云嘉猛的?回过头?,烛火也受转身风扰动,晃了一下,将两人的?影子映得更加朦胧绰约。

    他带着一只灰色的?隔热手套,将盛清蒸鱼的?白色瓷盘端出来,另一手拿着一双干净的?筷子递给?云嘉,提醒她不要碰到盘子,很烫。

    拨开被热油淋过的?葱丝,云嘉夹了一块鱼肉送进嘴里,下一秒就知道,庄蔓说小馆子里的?蒸鱼没有她哥做的?好吃,也没有盲目吹捧。

    以他很少做饭的?频率来说,这种发挥,算是天赋型选手了。

    很家常的?四菜一汤,色香味都可以打高分。

    云嘉只在摆盘方面给?了一点指导意见。

    吃到五分饱,感觉是聊事情的?时候了,云嘉捧起装果汁的?玻璃杯,小口?嘬饮,跟他说:“我前天去舅舅家吃饭了。”

    “哦,田姨做了新菜吗?”

    庄在朝她看过来,讲话单纯得令人意外,好似他的?思考逻辑全是围着她打转的?。

    云嘉不怀疑,自己说是,他下一个反应就是,哪个菜,好吃吗,我去学。

    “跟田姨没有关系。”云嘉没拿筷子那边手托住腮,“我和舅舅聊到了你,舅舅说要安排一个饭局,就这周末,你也来好吗?”

    “你跟你舅舅也说了?”

    庄在肉眼可见地绷起一丝紧张,目光定住,似乎已经在联想一万种可能性,以及一万种应对方法。

    “没有,怎么可能说了。”云嘉摇摇头?,“说了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我吃饭吗?你就是想躲,舅舅也会十三道金牌把你召回去审问吧。”

    这倒不是什?么夸张的?话。

    事关云嘉,永远是黎家的?头?等?大事。

    更别说是他们在一起了这种平地惊雷的?消息,黎辉夹在云嘉黎嫣以及庄在这三方之间,光是立场问题,都够他三宿不睡去琢磨。

    面对黎辉时,云嘉想过自己为了庄在上?门,舅舅可能会疑心她和庄在如今的?关系。

    庄在虽然住在黎家多年,但和云嘉明面上?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如果舅舅问她怎么会愿意主动来帮庄在,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当时是抱着一种“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心态过去,真要承认也无?所谓。

    结果到了黎家才?发现——车,并?没有到山前。

    舅妈嘘寒问暖,热情更胜以往,也将庄在挂在嘴边,说这些年庄在对她和舅舅处处都很尽心,舅舅更是出言感念云嘉。

    好像……他们以为她是因为舅舅家这层关系,才?愿意替庄在出面的?。

    一顿饭,舅舅感慨良多。

    也让云嘉知道,如今黎家已经帮不上?庄在什?么了,反倒是黎阳现在还需要庄在提携,黎辉自然也要说这些年庄在的?辛苦,掰碎了揉开了说,希望云嘉能更深切明白庄在的?不容易,最后舅妈上?来劝,说:“你舅舅已经喝多了。”

    黎辉还拉着云嘉的?手腕说:“庄在但凡能跟黎阳调一下,如今的?路都不会这么难走,他偏偏小黎阳几岁,偏偏这几年,舅舅没什?么用了,也出不上?什?么力了,没办法替他撑着,可庄在这个孩子,是很好很好的?。”

    云嘉面色略有一丝不自然闪过,说:“好了舅舅,我知道他很好。”

    话头?一直没有落到云嘉这边,云嘉只配合着说些安慰应和的?话,待舅舅酒醒,情早就煽够了,就直接讲到饭局安排上?了。

    简单讲了一下那天去黎家的?情况,总之就抱着公?开也无?所谓的?心态去的?,但没有公?开成。

    云嘉跟庄在说:“我们先把周末那顿饭吃完,别的?事,之后再说吧,好吗?”

    庄在很想说,那顿饭其实也没有吃的?必要,至于?别的?事,之后要不要再说,其实他也无?所谓,但是听?了这番话,知晓云嘉这样费神,黎家既重视又操心,此刻便讲不出任何隐含客气的?话。

    他把嘴角弯起来,对着云嘉露了一个笑,温和地说:“好。”

    云嘉提及常国栋,说这个人她认识的?,只是好几年没见过了。

    黎辉将吃饭的?地方选在一个相当气派的?中?式会所,那地方叫鸣凤轩,论?风光与名气在整个隆川都是数一数二的?。

    市中?心闹中?取静的?位置,还能辟出一块湖来观景,可想而知幕后老板实力非凡,据说后厨班底都是国宴出身,做飞禽更是一绝。隆川的?生意人爱来这里谈买卖,菜做得好,菜名也起得绝,寓意好,鲲鹏展翅,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生意人有时候就爱这点好彩头?。

    常国栋今天来得早。

    三天前,黎辉打电话联系他,两人称兄道弟地装腔寒暄一通,常国栋话里话外都在说自己最近忙昏头?了,顺便点一点庄在能力不行?,不然哪儿还用得着他这把老骨头?操心。

    黎辉平声和气地应,说庄在叫常董操心了,又多谢常董提携了。

    客气话说了一箩筐。

    常国栋虚应两句不敢当,后生可畏之类的?谦辞,心想这电话差不多也就到这儿了,再说不出花样来了,鼻孔里笑两声,道:“饭就免了,大家都忙,心意到了就行?了嘛。”

    没想到,黎辉还真说出花来了。

    “是是是,常董说得确实,大家都忙,我也这么说,心意到了就行?了嘛,可我那个外甥女,常董也是知道的?,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就是她爸爸来了,也是要惯着的?,拿她没办法,嘉嘉回隆川也半年了,这好不容易闲下来,说想请长辈们吃个便饭尽尽心意,这心意可就难得了呀常董,嘉嘉从小在我家长大,难得托我办一件事儿,我这要是不能把人都给?她请来了,我这个当舅舅的?罪过可就大了。”

    常国栋之前就想过,庄在平时不说话,一说话噎死人的?本事不可能是无?师自通,怪道,有这么说话滴水不漏的?老狐狸在背后指点他呢,他有一身好本事也不意外。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那自然不能不去。

    公?主的?光不是人人都能沾,但公?主的?面子谁都不能伤,不仅要去,还不能去迟了,留下不情不愿的?话柄。

    包厢里,馥兹三个以常国栋马首是瞻的?高层也同样早早过来,其中?两个有正值婚龄的?儿子,也都将儿子体体面面带了过来。

    常国栋也有儿子,正妻生的?,外头?养的?,都有,只是大的?早结婚了,小的?尚年幼。

    再说了,就算正适龄,他也不想那种心思,前阵子才?听?说了,邵氏木业的?三公?子,那位公?主都没看上?,这两个倒敢有这种相看心思,他只觉得好笑。

    黎辉来得更早,揣着明白装糊涂,谢大伙盛情。

    “这来得也太早了,鸣凤轩养了戏班子,不如点出戏来听?听??”

    常国栋是为了云嘉来的?。

    这位公?主如今在云众虽无?实职,股东大会也一次不来,但少数几个云众元老都知道,只要她想说话,她的?分量比她堂哥云昭还要重。

    豪门的?事讲不清楚。

    有时候爱重不一定是真爱重,冷落也不一定是真冷落,人人都传云老爷子生前最不喜欢云嘉,怎么偏偏离世后,留给?云嘉的?东西是最多的??

    云家这一辈的?孩子,算上?私生子,一双手也数不清。只有云嘉的?名字是云老爷子亲自取的?。

    嘉者,善也,美也。

    是这样好的?祝愿。

    如今细想才?觉得一切有迹可循,至于?那些道理?讲不通的?部?分,现在把云老爷子挖出来也回答不了,旁人只能揣摩几分豪门之内的?云谲波诡。

    常国栋打量包厢内,不见云嘉。

    庄在解释:“云嘉还没来,学校里有点事。”

    她下午后两节有课,正在画室讲上?周的?作业,有学生突发阑尾炎,送去校医务室没法看,云嘉又把人送去医院了。

    刚刚才?回庄在消息,说安顿好了,准备开车过来了。

    黎辉请众人听?听?戏,打发时间。

    庄在随众人转去了一旁听?戏的?雅厅,一水儿的?红木桌椅,古韵大气的?中?式装修里摆开一个小戏台,毫不违和。

    服务生端着茶水小食进来,又奉小炉点香,一个经理?模样的?女人递来一个金线本子,叫黎辉点戏。

    黎辉推去一旁的?常国栋那里,顺便奉承一句:“我这种包工头?出身的?哪懂这些文雅,听?说常董爱听?戏,常董点吧。”

    常国栋越过黎辉,看向一旁拿着手机的?庄在,黎辉刚刚说庄在是晚辈,他便顺着话,客气也不作了。

    “小庄来点吧,”说着,常国栋又转去跟旁边的?人感慨,“现在的?年轻人都爱抱个手机不放,这些老传统可是宝啊,也要跟着学学看看才?好。”

    旁边的?人无?不应和。

    庄在给?云嘉发去微信,叫她慢点开,路上?注意安全,关了手机,应和一笑:“常董说的?是。”

    “那就常董来点。”黎辉道,“我们也跟着老行?家学一学。”

    戏目很快定下,常国栋却也不说点了什?么戏。

    只等?西皮慢板一响。

    常国栋才?卖足了关子,道:“刚刚那位经理?说,这是梅派的?《打金枝,大伙一块听?听?有没有梅派的?味道,现在啊,打肿脸充胖子的?太多了,有三分要讲七分,有七分要讲十分。”他好笑一哼,“非要充大,实在没意思,黎总你说是吧?”

    黎辉听?出话中?有话,面上?不显,只笑道:“是,常董说得是,这做人啊,本分踏实是最好不过的?。”

    话落,黎辉收拢几分笑意,不动声色地给?庄在去了一个眼神。

    庄在就算不听?戏,也知道《打金枝讲的?是什?么故事。

    而常国栋唯恐有人不懂其中?门道,台上?戏腔响起,他在台下兴致悠悠地当起了场外解说,讲起这个屡屡被搬上?荧幕,几乎家喻户晓的?故事。

    升平公?主是唐代宗唯一的?嫡女,深受父兄宠爱,身份尊贵,汾阳王八十寿辰,公?主目无?尊长,恃贵不往,以至汾阳王世子郭暖失礼蒙羞,故回宫怒打金枝。

    常国栋不疾不徐讲完,捧起一旁的?青瓷盖碗,刮一刮茶沫,舒坦地喝上?一口?,陈词总结道:“可见啊,哪怕是贵为公?主,也不能太娇纵任性,你们说是不是?”

    近旁人纷纷应和。

    常国栋心中?畅快,悦色尽显,又问黎辉:“黎总,你说我这出戏选得好不好?”

    “我这种粗人,哪听?得懂这些。”

    台上?正旦声婉转,台下悄然换了戏本子,常国栋心思不在戏上?,自顾扮演起刁难人的?角色,颇有兴致地问庄在,之前有没有来过鸣凤轩。

    庄在说来过,戏倒是第一次听?。

    常国栋笑笑说:“不碍事。”

    “说梅派,指不定是假梅派,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一攀上?就跟亲的?一样了,听?着没劲。”

    听?完一段,常国栋朝后一靠,疏疏筋骨,提议道:“咱们回去等?开宴吧,云嘉什?么时候过来?可别到时不来,咱们这一屋子人白等?了。”

    云嘉到时,还站在包厢外,便听?到里头?常国栋的?声音,这人还如她印象里一样,很会说话。

    嘴上?有功夫,对上?能谄媚逢迎,对下能鄙薄打压。

    正听?里头?说——

    “鸣凤轩做飞禽一绝,意头?倒是好,几副鸽翅鸭膀,难不成人人都能飞黄腾达?出身啊,是很重要的?,那诗里怎么说来着?命里无?时莫强求,小庄啊,你说是不是?你看你黎叔叔这几年,是不是也很累?唉,这也都是没办法的?事。”

    穿旗袍的?迎宾垂首站在两侧,云嘉不动,她们也不敢贸然推门,只等?云嘉使来眼色,才?推门入内,各掖一扇门。

    云嘉跨过门槛,笑语盈盈地怪道:“老远就听?到常叔叔在说笑话了,怎么也不等?我来了再说啊?”

    云嘉脱下的?外套由服务生拿走,先上?前亲昵地喊了一声“舅舅”,之后便挽住黎辉胳膊,拾起话同黎辉说:“舅舅你记得吧?常叔叔这个人最爱夸张了,小时候常叔叔送我一只猫,跟我说养养就会变成大老虎呢,我现在不可信了。”

    她话不带刺,却有弦外音,模样又娇俏,扮足一个受宠小辈的?样子。

    常国栋笑着绕弯子,夸她女大十八变,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说她是没心思进娱乐圈,不然有那些涂脂抹粉的?女明星什?么事儿,她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

    黎辉给?她介绍在场的?几人,都是馥兹高层,以及他们的?公?子。

    云嘉亲和又乖巧地跟着黎辉认人,其中?一个,她恍然后白恍然了,笑容甜美,说的?话却十足有杀伤力。

    “实在不好意思,没听?我爸爸说过。”

    言外之意,云松霖提都没跟女儿提过的?人,可想而知,没什?么分量。

    对方已觉得难堪,但依旧不得不迁就着云嘉说话。

    云嘉站在话题中?心,跟庄在对上?视线。

    庄在站在窗边,身后有光映进来,可室内过于?明亮,衬得灯火余晖有些黯淡。

    他旁边,木架上?一株兰,大概是暖房里养出来反季节品种,纤细的?枝,打了如雪一样的?花苞,垂了头?,和他一样,有种孑然之感。

    云嘉不知道在她来之前,他经历了什?么,今天这顿饭,在场众人可能都是各怀心思过来的?,但她清楚自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庄在高兴。

    云嘉松开黎辉,走到庄在面前,仰头?浅笑,手贴过去,握住他的?手,道:“我给?你介绍一下常叔叔吧?”

    庄在指尖一麻,有种真实的?触电感。

    因人被电到之前是无?法预料的?,就像这一刻,他完全想不到云嘉会在这个场合里拉他的?手,公?开他们的?关系。

    这对她来说,之后可能会有一些麻烦。

    但他不允许自己再当松开她手的?人,淡声说:“好。”

    云嘉在四周或轻或重的?惊讶目光中?,转头?面向常国栋。

    “常叔叔,这是我男朋友,庄在。”

    服务生开始上?冷盘,乳鸽是烤完再卤的?,由极好的?刀功完整片出横死的?惨状,而常国栋震惊到失态的?神情,此刻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很快一笑,自演起突然,问道:“啊?是吗,怎么没听?你爸爸说过。”

    云嘉随庄在入座,对常国栋笑眼灿灿,绵里藏针:“您了解的?,我爸爸不怎么爱跟外人讲我的?事。”说完,她望向黎辉,“我舅舅知道的?。”

    面对云嘉的?煞有其事,黎辉大惊之余面色不改,点头?应和道:“不然今天怎么非得请大家吃这顿饭呢?嘉嘉喊常董叔叔,又是我外甥女,庄在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大家有空一块吃吃饭,联络联络感情,好事嘛。”

    常国栋再看向庄在,眼里刮目相看的?冷嘲意思几乎要溢出来。

    他前脚才?讥讽庄在既有孙小姐倾慕,不如去试试走康庄道,谁承想,人家志向高远,已经有了登天梯。

    云嘉对庄在道:“你不知道,常叔叔人特别好,小时候我学高尔夫,教练是常叔叔给?我找的?,那时候常叔叔可年轻了,那时候还没有馥兹,常叔叔在清港工作,具体职位我不记得了,但应该不忙,每次我上?课他都亲自来接,一次不落陪着我练球,后来我爸爸还批评我,说球场有球童的?,怎么还能麻烦常叔叔做这些小事,我说我不知道啊,常叔叔一直这么帮我的?,说我开心就好嘛。我二伯还夸常叔叔呢。”

    云嘉停了一下,庄在配合着问:“夸常董什?么?”

    云嘉冲庄在甜甜一笑,两人之间的?亲密,旁若无?人似的?。

    “我二伯说,常叔叔这样的?人是最难得的?,娶了门第好的?太太也不忘本,出身低的?人,不一定不好,反倒是这样的?人,心细善良,也对小朋友最好啦。”

    黎辉应和道:“你那几个叔伯里,唯独你二伯说话你肯听?两句,你二伯说的?也没错,常董这一路走来,外人只知风光,背后的?心酸,又有几个知道?常董不容易啊,来,大家举杯,我们一起敬常董一杯如何?”

    喝下这杯酒,在座各位的?心境也不复进门之时,一时有些人人自危。

    场面倒没冷下来。

    云嘉同常国栋叙家常一样,另敬他一杯。

    “我小时候那么小一个兴趣,难为常叔叔这么费心,可惜到最后没了兴趣,也没练出什?么名堂来,常叔叔可不要见怪。”

    常国栋只能接着话说:“怎么会,你开心叔叔就开心了。”

    云嘉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常叔叔是最爱护小辈的?!”

    她从小古灵精怪,长大扮起天真烂漫也毫不违和,好似真是蜜罐子里长大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扭头?看着男朋友,眼眸明媚,像要把全世界捧给?他一样。

    “常叔叔平时对你也很好吧?”

    庄在答:“很好,跟着常董能学到不少东西。”

    黎辉接过话,爽笑道:“常董了不得,文化?人,这二十年的?修行?,旁人怕是一辈子也赶不上?,嘉嘉,你没来之前,咱们还听?戏呢,常董点的?一出《打金枝,舅舅大老粗,就看那台上?热热闹闹,也没听?明白怎么回事。”

    “常叔叔听?戏?”云嘉眼眸一亮,喜道,“我爸这两年也开始听?戏了,常叔叔回清港的?话,可以试着约我爸一起。”

    云嘉露出一点为难神情,说:“不过《打金枝可能点不了了,我爸爸最烦听?这个,他说有女儿的?都听?不得这个。”

    她用活泼的?语气讲,众人不想笑也要配合着笑,说些云总视她为掌上?明珠之类的?恭维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飞天茅台没品出滋味,山珍海味下肚也不受用,一顿饭,硬是吃出一桌子的?难受。

    众人也都明白了。

    今儿台上?唱的?是《打金枝,台下演的?却是《救驸马,终于?熬到散席,又是一番寒暄才?出门而去。

    外头?夜色正酽,红灯盏盏。

    隔清寒湖波传来对岸包厢里的?檀板小鼓,笃笃催响。

    今晚开筵前的?西皮慢板犹在耳边,此刻看着云嘉挽着庄在的?手臂笑颜送客,听?的?戏倒像是活了。

    金枝打不了,那两句唱词倒应景。

    宫娥女掌红灯高高挂起

    等?候了驸马爷转回宫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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