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Loading

作品:《空白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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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周, 云嘉请假了,理由是回清港参加公益活动。

    这是庄在从食堂听来的。

    原本在周三的体育课调到了周一下午,几个班一起体测,他所在的班级跟司杭的班, 是同一个体育老师。

    体测最后一项是男子一千五百米。

    结束后, 一大批精疲力竭的学生, 不?想回班,便涌去?食堂休息,或是买水。

    食堂悬挂的液晶屏上放着?新闻。学校会固定重播本校最近的竞赛信息和荣誉资讯, 或者?一些公?益性的社会新闻。

    平时?学生都觉得?无聊乏味, 懒得?加以关注。

    庄在从外头进来,却发现几个男生在屏幕下抬着?头,看得?津津有味。

    一旁还有司杭。

    庄在冷淡移开目光,往饮料货架走去?。

    司杭这时?也注意到庄在进来。

    刚刚的小?组体测一千五, 男生分了两?组, 他和庄在都是小?组里的第一,录成绩的时?候, 表格偏偏也是两?列的,两?人都在第一行,但细看秒数, 还是有差别, 慢了两?秒。

    不?过只是跑步慢了两?秒而已, 现实人生, 他不?知道领先多少个二十年。

    但是此刻在食堂看见庄在, 他的眉间还是洇出一丝不?悦。

    庄在买了水, 机子“滴”了一声,完成扣费。

    身后那几个男生忽然?提到云嘉。

    庄在将冰水握在手心, 留心听?新闻里的内容,提到了云众集团和云松霖,以及一个非常大的捐助金额。

    有一个男生语气夸张:“绝了啊,好牛批,我们学校是真的有公?主。”

    另一个离司杭更近的男生,抓准时?机去?调侃:“公?主跟你?有关系吗?人家有司杭呢,青梅竹马,我们司杭可是为?爱转学,这是开玩笑的啊。”

    司杭制止了他们越演越烈的玩笑,很认真地说:“你?们不?要在云嘉面前说这些,也不?要刻意提云叔叔,你?们这样,云嘉会很困扰的。”

    那些男生笑得?暧昧,纷纷说懂,又问起云嘉请假回清港做公?益,司杭怎么没跟着?一块去?。

    司杭云淡风轻,余光瞥见庄在从一旁走过去?,他跟这些人解释说:“我们从几岁就认识,也没必要天天都黏在一起吧?我们暑假已经?有共同的旅行计划了。”

    庄在走出食堂,烈日迎面。

    或许是他自己忧思过头,稍有闲暇就控制不?住地去?想象和云嘉再?次见面的场景。他在学校的活动范围一贯不?大,也不?像徐舒怡有课间去?其?他班级串门的习惯。

    再?见云嘉前,他过了一段相当?漫长忐忑的时?光。

    又或者?,因为?过分忐忑不?安,每分每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他也采取了一些措施去?阻止自己的大脑活动,例如将学习计划排得?更满,尽量让自己没有除睡眠之外的空闲时?间。

    听?同桌说最近家里给他报的编程班,上一次头疼三天,他放学后去?了书店,打算买一本编程书来看看。

    培英国?际附近的这家书店上下两?层,楼上有安静的阅读区,楼下靠窗则是并不?禁止交谈聊天的咖啡角。

    也正是不?禁止交谈,所以庄在才听?到文卓源的声音。

    这个同年级男生在学校的两?次大型活动上都有个人演唱的节目,上一次文艺汇演,云嘉在台上抱着?吉他,自弹自唱了张悬的《喜欢,而文卓源则是另一种风格。

    这个人表演欲很强,也毫不?怯场,架子鼓通电,能一边唱一边带着?全场互动,俨然?有了校园明星的气质。

    但他离真正的明星还差一大截。

    文卓源的声音没怎么控制,讲到之前参加一个选秀节目,自己为?何止步四十八强,既怀才不?遇又义愤填膺地说,现在这些选秀全是黑幕,长得?帅也没什么用了,有个关系户,长得?跟猪头一样,五音不?全,还是压他晋级了。

    他信心满满对司杭发出邀请,说如果他们俩组一个类似bobo的组合,以他们的颜值,就是上台去?猪叫也肯定不?缺观众捧场。

    小?桌边,几个女生都在笑,有人说赞成,很有看点。

    云嘉转过头,手掌虚虚捂着?嘴,眉眼间都是欢乐的神采,她问司杭:“你?可以吗?上台猪叫会不?会很有压力?”

    文卓源口无遮拦的时?候,司杭还稍稍皱过眉,他内心瞧不?上这个油嘴滑舌的男生,因为?徐舒怡跟文卓源打得?火热,所以也并不?将情绪完全表露出来,甚至察觉对方套近乎,在人前跟自己称兄道弟,他偶尔也配合配合,给对方一点面子。

    但是云嘉笑着?调侃,司杭的态度却是很好的,他身体偏向云嘉,像在说亲密的悄悄话:“你?知道的,我不?会唱歌,五音不?全,不?像你?什么都会。”

    “我只是什么都会点皮毛,不?像你?们学得?都很精——”

    云嘉的尾音,不?易察觉地停住。

    因为?看见从付款台那儿抱着?一本厚书走出来的男生。

    司杭顺她目光看去?,发现庄在。

    他表情也变了一瞬,很快视而不?见地收起面部反应,对云嘉说:“也是好事,不?喜欢的东西,本来就应该及时?止损。”

    云嘉耸耸肩说:“的确,学学就不?喜欢了,不?喜欢就不?想继续了。”

    几个女生聊起穿搭风向,云嘉转过头,表情轻松地加入她们的聊天。

    彼此的对视只有五秒,甚至更短,庄在一边推开门往外走,一边回忆。

    应该是更短的。

    他之前预想过一些再?见云嘉的场景,他甚至给自己打预防针一样,拿自己当?陈亦桐,来想象云嘉望着?他的那种厌恶,让自己提前适应。她会冷冰冰地将视线扫来,如果需要再?打招呼的话,应该是那种不?屑多言的语调。

    事实证明,他连幻想都在自作多情。

    他不?是陈亦桐。

    他和云嘉也没有能付诸言语的仇怨,只是他用他的方式推远她,提醒她彼此之间还是少些干涉比较好。

    她用她的方式答应了。

    所以她不?会像对待陈亦桐那样,不?会有那么多的情绪,她只是很轻地移开视线,就像看见一栋普通的房子,一棵无趣的树那样转过目光。

    没有情绪。

    所以没有五秒。

    也是此刻,庄在体会到,原来不?留痕的忽视比明晃晃的厌恶更有将人刺痛的威力。

    被?红灯阻在路口,他停下脚步望着?周遭的车水马龙,才发现,自己出了书店,连方向都走错了。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新书。

    之后是漫长的暑假。

    黎辉发现这本书,以为?他有兴趣,给他报了同桌口中令人头疼的编程班,庄在没有觉得?头疼,只是长期面对电脑,好像让他的视力下降了,眼睛一直不?舒服,打算去?配眼镜。

    黎阳说他度数也升了,刚好带着?庄在一块去?。

    陈文青骂了他一顿,说他一天到晚不?干正事,眼睛还坏掉了,又开始说他沉迷电脑游戏的事,说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才放他们出门。

    黎阳开车,一路上也没有好话。

    他先是检讨自己,不?该对庄在心软,很多余说什么带他一起,之后便是阴阳怪气,问坐上车还在手机里捣鼓小?程序的庄在。

    “你?不?学习是不?是会死?你?被?下咒了?脑子不?动当?场暴毙是吧?学!学啊!你?就学吧你?,你?那脑子就算灵光到转翻了又有个屁用,以后顶多被?丧尸扒开,惊喜是一顿大餐!”

    庄在完全不?理他,好似这车是无人驾驶。

    直到黎阳说:“你?呆成这样,就算有点姿色,你?们学校也没有什么女生喜欢你?吧?”

    他才怔了一下。

    “我不?需要那些女生喜欢。”

    黎阳先是皱眉,随后扬声警告,甚至有点害怕:“庄在!你?别整歪心思啊!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喜欢男的,就我给死!听?到没有!”

    庄在皱眉:“你?能安静开车吗?”

    最后眼镜没配上,做了扩瞳验光,医生说他只是假性近视。

    庄蔓做手术的时?候,云嘉已经?跟司杭坐上去?南法?度假的飞机,手术当?天有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人来医院给庄蔓送了花,说是受云小?姐之托。

    庄在跟冯秀琴一起撒了谎,对术后醒来的庄蔓说云嘉已经?来看过她了,还给她带了花。

    她除了有点难过没有见到云嘉,毫不?怀疑,看着?那束花里的向日葵,非常开心地跟庄在说:“哥哥,我上次给姐姐画了向日葵,她就送我向日葵了。”

    旁边还有一束花,没有云嘉送来的那么精致,庄蔓问:“哥哥,这是你?买的吗?”

    “嗯。”

    如果没有旁边那束向日葵,他会说是云嘉送来的。

    八月十二,冯秀琴在老家打来电话,她用上庄在寄给她的智能手机,学会了微信支付,发来一千块,让庄在自己去?买点东西,但庄在没有收,手机里庄蔓欢乐地唱着?生日快乐歌,她们祝他生日快乐。

    九月初,培英国?际又迎来新一年的开学季。

    他在学校还有跟云嘉碰面的时?候,就像那次在书店遇见一样,她拿他当?一个没什么交集也不?熟悉的同学。

    那些他曾亲口对她说出的“麻烦”“为?难”,像闯关游戏里的笨拙石块,看似是坎坷,实际是捷径,人为?地、不?得?已地一一击碎后,便迎来不?可扭转的死局,两?条路之间,再?无连接,也永不?可逾越。

    只是如今他已经?不?再?像从书店出来那次,路都分不?清,胸口闷窒,像被?整个世界丢弃一样的惶然?。

    不?知道算不?算想通,释然?了。

    他发现,相比于云嘉因为?他推远她的举动而难受不?振,他更愿意接受她如今的漠然?对待。

    她回到原本顺遂的轨道,再?也不?用害怕不?留心看路就会摔倒,不?用再?走漆黑的巷子,不?用担心雨天的泥坑。

    她没有被?影响,这样很好。

    她也还会来黎家,大概一个月一次。

    因陈文青总是牵挂她,要她来家里尝自己或者?田姨的新手艺。

    但无论放多长的假期,云嘉也从不?留宿了。

    两?人即使很偶尔在餐桌旁碰面,客气又寡言。

    出身迥异,云泥之别的两?个人,好像本就该如此,无论双方性格多友好,阻隔着?一重又一重无形的山,永远站不?到对方的位置上去?,也永远不?可能走近。

    他们之前也并没有在除他继母妹妹之外的人面前展露过分的亲密,所以云嘉渐渐不?爱来黎家,除了庄在,没人会去?想这变化里是不?是有人为?的原因。

    陈文青只是感慨,云嘉长大了,女孩子长大了,有了心事就不?喜欢跟长辈亲近了。

    冯秀琴和庄蔓已经?回了曲州老家,城中村的出租屋空了下来,当?时?整租一年,办退房是庄在一个人去?的。

    房东就是隔壁那对吵架的夫妻。

    她将押金点两?遍,退给庄在,很突然?地问:“之前那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

    他接过房东递来的现金,失语一样顿住。

    好在对方也没有追问,可能也只是忽然?想到随口一问,很快换了话题,问到:“你?妹妹手术做得?好不?好?”

    庄在说:“挺好的。”

    他最后一次从城中村出来,也是一个傍晚,落日当?头,那些远处的高楼浸在赤红的晚霞里,依然?有种很好的氛围。

    他一个人朝那边走去?。

    这个城市仿佛恢复他去?年夏天第一次来时?的样貌,也默认他和云嘉之间的陌生是合理的。

    而他们曾经?的交集,像黑板上的错字,理所当?然?地被?抹去?,除了在回忆里落一点旧灰,不?留半点痕迹。

    再?入冬的时?候,文卓源来找了庄在一趟。

    他约庄在见面,在学校附近一家很有格调咖啡店,文卓源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的盒子,他说最近在家里卖二手,整理东西,忽然?翻出来的。

    是一只手表,云嘉之前托他买的,因为?他手上有一些买a货和高仿的鞋表资源。

    “后来嘛,徐舒怡又突然?跟我说,云嘉不?想送了,这东西就忘在我家了。”

    文卓源简单讲完起因经?过,又看向对面的庄在,耸耸肩说,“这东西又不?是我的,对吧?而且我只是认识卖这些东西的人,我不?用假货的,我真的从来不?用,还是给你?吧,反正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庄在跟他确定:“云嘉送给我的?”

    没在庄在脸上看到被?羞辱到的气愤,文卓源多少有些意外,不?过这样最好,他原来准备好的话都省了。

    文卓源点点头,提醒他:“对,云嘉要送你?的,但是是假的,就是盗版,你?懂吧?”

    “嗯。”

    “这本来是云嘉托徐舒怡让我去?买的,也一千多块呢,后来这事儿不?了了之了,好像是夏天那会儿,你?是不?是夏天过生日啊?”

    “是。”

    “那可能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吧,”文卓源干干咳一声,又摸了摸鼻子说,“这是我掏钱垫的,你?知道吧?”

    庄在明白了,问:“多少钱?”

    “这样,我给你?个友情价,就……一千五吧。”

    庄在摸了摸口袋,又算了一下书包里的钱。

    文卓源看他这个样子,担心道:“你?不?会没钱吧?”

    “我没有那么多现金,”他脑子里快速想了想周边路线,“附近有atm,你?等我一下,我去?取。”

    文卓源像是不?相信他一样,起身说:“那我跟你?一块去?!”不?远处的服务生这时?走过来,他又指了指桌上的杯子,对庄在说,“你?先帮我把这杯咖啡结了吧,我毕竟这趟出来是给你?送东西嘛,我那个,身上没带现金。”

    庄在看了他一眼,最后替他付了钱,去?atm取了钱。

    别人取钱自动回避,庄在以为?这是人人皆知的常识。文卓源却没有,接过庄在递给他的一千五,眼睛才从屏幕上移开,说:“没想到啊哥们,你?这么有钱,你?哪儿来这么多钱?有搞钱的路子分享分享呗?”

    “我爸的工亡补偿。”

    庄在从他手上接过装表的黑盒,声音冷淡地问他,“你?需要吗?”

    文卓源脸色一变,噎住所有话。

    细品出庄在呛他的意思,他也有点不?高兴,手里拿着?一小?叠新钞,在另一边手心里敲着?,好奇地问庄在:“唉,你?是不?是得?罪云嘉了?她家可是清港巨富,就算买正品,也能跟批发似的不?眨眼,为?什么要送假表给你?啊?因为?你?不?配吗?”

    庄在已经?取出拎袋里的盒子,在文卓源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拿到盒子里的一张贺卡,卡片上的印刷字写着?:生日快乐。

    手指不?由地捏紧卡片,庄在并没有理会文卓源的话,将贺卡塞回去?说:“钱给你?了,东西我拿走了。”

    真正打开这个盒子,已经?是高二结束的暑假。

    一个新的八月十二。

    隔着?漫长的时?间,冬去?春来,又入夏,在他十八岁这一天,他第一次戴这只云嘉送他的表。

    准确来说,是她原本准备送他的手表。

    他去?查了hublot是什么牌子,就像之前去?查拉夫劳伦是什么品牌又是什么风格一样,认真的,无人知晓的,带着?渴望窥知她所在世界里与他并无关系的冰山一角的心情,仅仅是去?了解一下。

    官网显示这款表,正品需要十五万。

    这么贵的东西,他想他的确不?配。

    但是云嘉送他的这一块,他已经?很喜欢了,并且决定,以后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就奖励自己戴这只表。

    时?间看似漫长,过起来却又飞快无比。

    培英国?际每年都会有大量留学生,家里提前做好了规划,高三时?,拿oer的拿oer,混日子的继续混日子,都有前程可奔。

    庄在也给自己做好了规划,他放弃冲刺北方更好的一所高校,选择了保送隆川大学。

    可能当?优等生家长当?出责任感了,陈文青还劝过庄在。黎辉说她不?懂,都是顶级的好大学,隆川大学的金融学又是王牌专业,在本地读书比去?北方好。

    “你?当?读书工作那些机遇都是瞎猫碰死耗子得?来的?去?北方,你?手能伸那么老远去?安排?”

    陈文青一知半解地咕哝着?:“怪不?得?云嘉要回清港读大学呢。”

    黎辉说:“云嘉那可又不?一样了,她想去?哪儿都行。”

    五月底,有保送的学生陆续离校。

    教学楼下设了一个光荣墙,学生会把自己的名字和保送学校写在便签上贴上去?。

    庄在路过,目光很快找到属于云嘉那一张。

    方形的便签纸上,她画了一朵云和一个加号,下面写着?,清港大学。

    他也写了一张,也没写名字,用了英文简写来代替,两?个z,像困倦打盹的符号。

    贴在离她最近的一个空位上,算是最后的一点自欺欺人。

    他很清楚——

    往后他们的人生,就如那条隆川湾划开的两?岸,很难再?有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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