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作品:《霁月清欢

一秒记住【3q中文网 Www。3qd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眼看着那抹傲然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卖花姑娘快步上前,手捧一个刺绣袋子,妙目流眄在“小夫妻”之间。

    “承蒙恩人救赎,无以?为报,特?献上一个锦囊,可?助恩人和娘子如胶似漆。”

    锦囊配以的通常是妙计,卖花姑娘对卫九并不熟悉,不知他在朝中的角色,也不知他处在怎样的暗流中,无法在前程上给予妙计,唯有处理情事最为拿手。

    袋子里装着一样可让死对头缠绵悱恻的“好物”,也可?增进?夫妻在房中的乐趣,卖花姑娘知道这种东西登不得台面?,但这是她唯一能为小夫妻做的。

    这一别,即便日后还能偶遇,也未必能搭上一句话。身份有别,她出生就?落入尘埃,而他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

    卫九咀嚼着“锦囊”二字,抬手接过,没有拂了女子的脸面?和好意,再一颔首,挑帘钻进?马车。

    “宁雪滢,上车。”

    碍于有外人注视,宁雪滢强忍着某种情绪与卫九一同坐进?马车。

    要说她变脸变的是真快。

    被嫌弃的卫九嗤了一声,使劲儿戳了戳火盆里的银骨炭。

    一路无言。

    火盆燃旺,烈火上窜,炙烤了车内的空气,也炙烤出了布袋的香气。

    不知过了多久,在马车的晃晃悠悠中,雪滢觉得意识开始模糊,无意撇下被卫九丢在角落的布袋,心口?一跳,“是花沁楼有问题,还是这袋子里有熏香的迷药?”

    卫九这才看向她,凤眸上挑斜飞,“你不是一直在学医,需要问我?”

    宁雪滢还真不想?请教这个碍眼的家伙,可?敌不过眩晕,她从?长椅的箱笼里取出水囊,拔掉木塞灌了几口?,才稍缓不适。

    卫九瞥一眼,心道?卫湛就?不该将她拴在腰带上走哪儿带哪儿。

    “花楼的熏香里常会添加助兴的药粉,但不至于迷晕一个人。”

    所以?是这个布袋子有问题。

    宁雪滢拿出帕子沾水,一点点擦拭着发烫的脸颊,“你怎么没事?”

    卫九反问,“我怎么就?没事?”

    不过是挺硬罢了。

    想?起那女子所言的“如胶似漆”,卫九靠在车壁上单手搭额。

    还真是小看这玩意儿。

    他丢出布袋,卷起窗上的帘子,任清凉夜风吹入,试图吹散燥热。

    一刻钟后,宁雪滢明显感觉得到了缓解,不再头重脚轻,“秦菱握有实?权,深得帝宠,得罪了他,你要当心。”

    “还不是卫湛惹的麻烦,让我收拾烂摊子。”

    又戳了戳火盆,卫九扔下铁钳,双手插在衣袖中向后一杵,懒洋洋的无精打采。

    明日上朝的是他,免不了要与锦衣卫那群狗东西唇枪舌战一番。

    他啊,最是和气,不喜欢勾心斗角。

    甭管是不是对自身的认知存有偏差,卫九总归要替卫湛解决麻烦。

    沉思在如何解决麻烦中,卫九伸开长腿,无意碰到了宁雪滢的鞋尖。

    微不可?察的触感伴随微妙情绪划过心头,卫九敞着腿没动,却见?宁雪滢快速缩起脚,避开了这份儇佻。

    卫九扭头看向窗外,很像是被冷落而失望偏偏又嘴硬不肯承认的犟种。

    宁雪滢没理会,闭目凝气,盼着尽快回到府邸,也好与之分开。

    车队浩浩荡荡行?驶在皇城中,先将庄氏一众人送回府。

    庄氏主母迎出来,见?长子浑身是伤,方知事情的严重性。

    庄舒雯扶住长兄,与宁雪滢点头示意,“劳烦姐姐费心卫昊的伤势了。”

    该去拜托的人是伯府世?子,可?庄舒雯也畏惧于“卫湛”强大的气场,只好请宁雪滢帮忙。

    宁雪滢颔首,叮嘱了几句,放下疏帘继续乘车。

    漏尽更阑,阒静幽深,她在一阵淅淅索索的细微动静中渐渐睡去,歪头向一侧倾倒。

    卫九默了默,长腿一跨,跨至对面?长椅,坐在了她歪斜的一侧。

    当黑茸茸的脑袋抵在肩头时,卫九下意识攥住长椅上包裹的乘云绣锦垫。

    他作何要防她摔倒?

    不是多管闲事吗?

    矛盾的心理交织缠络,可?他没有折回对面?,而是仰头盯着晃晃悠悠的车顶,薄唇扬起不自知的浅笑。

    女子清浅的呼吸喤喤盈耳,卫九在一阵诡异的心悸中侧低下头,轻轻勾起女子的下颔,仔细打量起这张令卫湛魂牵梦绕的脸。

    先前,卫九总是会问,卫湛就?那么舍不得放手吗?宁愿重蹈覆辙也要奢求与她在一起?

    此刻,他的答案变得模糊,甚至是无解。

    “宁雪滢,你是真心出卖过他吗?”

    他不确定了。

    轻叹一声,他支起一条腿,让女子躺在自己的胯骨凹陷处,如同将人横放在腿上,还提供了“玉骨枕头”。

    宁雪滢无意识地调整睡姿,后颈更为贴合在他的胯骨凹陷处。

    卫九低头凝睇,不自觉地抬手轻抚起她的五官,从?黛眉到眼皮再到挺翘的鼻尖,最后到柔软的唇瓣。

    她的唇小小的,红润饱满,似乎比他吃过的任何浆果都要可?口?。

    想?法一经?冒出,发酵出了不可?控的躁动,他深深呼吸,想?要摒弃杂念。

    该厌烦她才是。

    可?......

    真的比浆果可?口?吗?

    他舔舔发干的薄唇,慢慢附身,先用呼出的气息试探在她的皮肤表面?,见?她没有抵触,才再次附身,含了一下那小小的唇,迅速撤开。

    是甜的,比上次品尝还要清甜。

    酥麻感自头皮荡开,窜至四肢百骸。

    凸起的喉结不停滚动,他又附身,用舌尖舔了舔女子的唇。

    炭火的光照在男人的侧颜,映出他颤颤巍巍的影子,不知是炭火在跳动,还是他的心跳牵动了影子在轻颤。

    品尝到甘露般的滋味后,他将宁雪滢稍稍抱起,对着她轻启的唇再次袭去,勾缠住了她的舌尖。

    “吱吱”的涩响荡开在昏暗的车厢内,卫九像是醉酒的人上了瘾,对着怀里的女子贪婪索取。

    应是布袋里的迷药没有完全散去,沉睡中的宁雪滢感受到异样,虽昏昏沉沉难以?醒来,身体却有了反应,檀口?发出嘤.咛声。

    像是做贼心虚,卫九立即拉开距离,扣在她双肩上的大手绷起青筋,胸膛剧烈起伏。

    他吞咽起喉咙,盯着面?若桃李的美?人,快要把持不住。

    不该这样的。

    可?卫湛能得到她,自己为何不能?

    将人放平在长椅上,他附身顺着她的下颔一路向上,吻过他想?吻之处,最终嘬住女子的一只耳垂。

    宁雪滢愈发觉得躁,哼唧着想?要逃开,却被扣住手腕。

    卫九的目光变了,炽热燎原,滋生出影子不该有的情和欲。

    可?他不知要如何做,才能让她成为自己的人。

    真真正正属于他的人。

    燕好是最快能得到她的方式,可?她的心呢?

    两者,对他而言缺一不可?。

    卫湛全得到了吗?

    没有,没有完全得到。

    马车抵达伯府时,卫九将宁雪滢裹得严实?,一言不发地送回卧房。

    之后,他去往双亲面?前交代?事情。

    一来二去降下了突如其来的欲。

    次子险些被打残,卫伯爷怒目切齿,“秦菱那厮仗着陛下宠信,不把内阁六部?放在眼里,带领锦衣卫胡作非为,属实?可?恨!”

    卫九中肯道?:“锦衣卫内派系众多,也非全然掌控在秦菱手里,并不是全都胡作非为。”

    从?朱阙苑离开,卫九又去了一趟珍贝苑。

    此时的珍贝苑灯火通明,仆人进?进?出出,端出的木盆里混着血水。

    卫馠和肖遇慕陪在卫昊床边,见?卫九进?来,默默点头。

    卫昊需要静养。

    因背上伤势严重,无法仰卧,卫昊面?色煞白地趴在床上,接受着医治。

    不满二十的年纪,纨绔多年,游手好闲,在这个冬夜,被人鞭挞了尊严,犹如剥皮剔肉。

    卫九坐在一旁,陪在弟弟身边。

    明明在来之前没什么触动,可?这一刻,他由衷希望弟弟这层被生生“剥”下的顽皮,能换来心灵的“新生”,不再以?纨绔的姿态蹉跎韶华。

    **

    夤夜纱灯盏盏,宁雪滢从?混沌中醒来,发觉室内空无一人。

    她穿上棉靴,吩咐秋荷掌灯,一同前往珍贝苑探望。

    卫昊还处在昏睡中,卫九和卫馠守在门外,小声说着什么。

    等宁雪滢走过去,卫馠轻唤了声“大嫂”。

    隔着一道?竖棂门,宁雪滢不知里面?的情况,小声询问道?:“怎么样了?”

    卫馠摇摇头,“伤势很重,恐会留下很多疤痕。”

    肖遇慕在旁安慰妻子,“二哥先前太过阴柔,多些疤痕会显得阳刚些,未必不是好事儿。”

    卫馠没好气道?:“以?前怎么没听你这么评价过二哥?”

    肖慕遇扶额,好像适得其反了。

    坐在鹅颈椅上的卫九看了一眼天色,快寅时了,该来的总会来。他站起身,无意与宁雪滢交汇上视线,想?说些什么,最终不自在地移开,滚烫着耳朵离开。

    察觉到他的古怪,宁雪滢觉得莫名其妙,没有多心。

    天儿大亮后,卫昊终于醒了过来,一入眼是母亲的脸。

    “昊哥儿醒了。”邓氏本是来镇场子的,以?防子女们叽叽喳喳吵到次子休息,可?一见?儿子醒来,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滴落下来。

    宁雪滢赶忙拿出帕子替婆母擦拭,“小叔醒来是好事,母亲怎么还哭了?”

    邓氏想?接过帕子擦拭眼角,却被一只手抢了先。

    卫昊抬手,小心翼翼地替母亲擦掉挂在鼻翼的泪,“是儿子本事小,让母亲担忧了。”

    为保未婚妻的兄长而铤而走险,虽冲动,但也叫人挑不出理儿来,宁雪滢非但没有鄙夷,还生出了敬佩。

    至少他是有担当的。

    稍许,庄府来人,送了好些珍贵补品。

    礼尚往来,邓氏让宁雪滢和卫馠一同携礼前去庄府探望庄家兄妹。

    **

    早朝后,正当百官回到各个衙署,就?听闻锦衣卫与东宫六率起了冲突,更有庄御史从?城外归来,马不停歇地直奔御前弹劾秦菱伤人一事。

    不少朝臣都已知晓了昨夜花沁楼里发生的事,不由得当做了笑谈。

    养心殿内,近来心情甚好的景安帝没有动怒,还主动充当起和事佬。

    “秦菱也是误打误撞,撞破了令郎与风尘女子的牵扯,于老?卿家而言是好事,只是手段不近人情了些,朕会替你数落他的,老?卿家消消气。”

    景安帝又看向身在养心殿的卫九,“卫卿护弟心切,朕能理解,但也不能使用火铳伤人。你们双方都有错处,一笔勾销吧,如何?”

    这话显然是在偏袒秦菱,庄御史胡子一吹,并不买账。

    御史大夫,监察百官,是朝中文武唯恐避之不及的官员,却在锦衣卫指挥使的面?前铩羽,不禁令在场的臣子暗自唏嘘。

    秦菱站在皇帝的宝座旁,一副有恃无恐之态,甚至对老?御史有几分轻蔑,只是昨夜被火铳烧焦的几绺头发耷拉了下来,破坏了他的“英姿”。

    景安帝咳了几声,再次咳出血,大好的心情轰然塌陷,他冷笑问道?:“怎么,看在朕的面?子上,也不能握手言和?”

    秦菱主动伸手,可?眼里的狠劲儿,可?不像是真心想?要言和。后腰上包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碍于皇帝抱恙,庄御史只能与之握了握手。

    等到秦菱向卫九伸出手,卫九懒懒理了理衣袖,没有顺坡下的意思,还是东宫和詹事府的官员打起圆场,插科打诨中将事情压了下去。

    傍晚,卫九回到府邸,与刚刚回府的宁雪滢在后院遇见?。

    没等车夫搬来脚踏,宁雪滢跳下马车走到他的面?前,询问起后续。

    那款款走来的模样,像极了妻子在迎丈夫入门。

    卫九头一撇,有种莫名其妙的赧然感。

    “怎么样?”

    可?女子的问话将他拉回现实?。

    他板了板脸向玉照苑走去。

    宁雪滢追在后面?,费劲儿打听到一些后续。

    “秦菱那样猖狂的人,真会握手言和吗?”

    即便不了解这个人,也对他的名声有所耳闻,一部?分锦衣卫之所以?臭名昭著,与他脱不了干系。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珍贝苑,立即有浓烈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出乎意料的是,夜里还病恹恹的卫昊,这会儿正趴在床上发奋用功。

    陪在一旁的肖遇慕忍俊不禁,“二哥非要与我一同读书,我劝都劝不住。”

    随后走进?来的卫馠按按眉心。

    二哥是被刺激到了?

    但愿不是心血来潮。

    卫九站在门口?,看着发奋的弟弟,浅勾唇角。

    一块顽石被点醒,或许能变成金子。

    拭目以?待吧。

    卫氏的子嗣,生来聪敏。

    半个时辰后,宁雪滢回到房中,看着空荡荡的床帐,忽然想?念起卫湛。

    以?后都要十日一相见?吗?

    不愿承认自己抑制不住思念,可?在经?历一次次“离别”的煎熬后,心壑真的开始空虚了。

    她趴在炕几上翻看医书,在听得脚步声,并未抬眸,“有事?”

    “我要替卫湛出去应酬。”换上一身较为素雅的墨蓝色锦衣,卫九稍抬衣袖问道?:“合身吗?”

    是想?让她肯定他的衣品吗?宁雪滢诧异地投去目光,发现他腰间系着个流苏荷包,上面?绣着一对大雁。

    那是她送给卫湛的生辰礼!

    趿上绣鞋,她气冲冲走到男人面?前,伸手去解他腰间荷包。

    卫九起初不解,目光还有些躲闪,不知该看向哪里,却在明白过来她的意图后,赫然沉眸,紧紧扣住她的腕子,轻轻地丢开。

    四目相抵,宁雪滢板着小脸伸手,“还我。”

    “什么?”

    “你知道?的,小贼。”

    卫九偏头抵抵腮,在她嫁入伯府前,卫湛的哪样东西是他不能动的?如今依旧是,除了一个她。

    “我替卫湛去应酬,用他的佩饰,不行??”

    “那不单单是佩饰,那是我送他的生辰礼。”

    是她用了两个月完成的绣品,一针一线倾注着对这段姻缘的认真。她想?与卫湛在纵横交错的连理枝上开出饱满的果实?,如同大雁,对彼此忠贞不二,情比金坚。

    深探出女子眸中的认真,卫九说不出的烦躁,“我偏要用呢?”

    “你回头自个儿去街市上选一个,夺人所好与秦菱有何区别?”

    竟然将他比作那个小人,卫九忍着火气道?:“卫湛哪里值得你认真了?他沉闷、无趣、古板,哪里好了?”

    被问得一愣,宁雪滢眨眨眼,这还是卫九吗?

    先前的他,口?口?声声做一切事都是为了卫湛,这会儿怎么嚼起卫湛的舌根了?

    漂亮的杏眼微眯,宁雪滢后退一步质问道?:“你是谁?”

    卫九顿觉无力。

    他是谁?

    他是她口?中的影子。

    重重扯下荷包丢在桌上,他转身大步离开,孤绝的背影汇入夜风,与夜色相融,转头回到书房,换回自己常穿的衣裳式样,又戴起银戒,冷着脸离府。

    没理会卫九的情绪,宁雪滢拿起荷包细细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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