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3q中文网 Www。3qd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嗯？”，曦一边擦着我手中的泥巴，一边担忧地责备。“下次不准跑那么快，知道了吗？梨？”

    “母后，快点。我想去见父王，我要去吃爱吃的芝麻团子。”

    曦跟在身后，看着我被泥巴弄花的脸蛋，笑出了声。听到曦的笑声，我也跟着笑，脏兮兮的小脸上泥巴直掉，惹得曦笑弯了腰。

    马车振颤着将我吵醒，我感到我的手被另一股温暖紧紧握着。

    “姜”，我惊讶于自己发出的声音像是一个八十岁的老妇人。

    “神鸟庇佑，你终于醒了。”，姜把我握地更紧了。“喝点水吧。”

    我被姜扶起来灌了一点甜水，才稍微有些清醒。窗外已有人群往来的声音，我才知道我们已进入东周的国都，溯城。一切仿佛回到了离开的那一天，马车也是这样冷漠的前行，车轮滚动最终到了离别。

    “我们要进宫了吗？”

    “还没有，听使者说会在皇城客栈住上几晚，待进宫的批文到了，我们才能去。”

    “也好。”

    我头痛欲裂，耳畔忽而有水流的声响，一瞬间仿佛隔绝了一切。猛地睁开眼，姜就在身边。

    “我去天池找你了，可是没找到。”

    “梨，你要吓死我了，那天还好你没有溺水。我们找到你时，你湿漉漉得躺在天池旁的草地上。”

    “我那天怎么了？”

    “我们去的是天池庙宇，你的侍婢慌张地跑来和我们汇报，你在来的途中不见了。我们在大雾中寻找好久，还是使者想到，你可能是被溯源天池的雾气困住，最终带我们在天池旁找到你，那可是皇家禁地，一般不许进出的……。”

    我听着姜紧张地絮叨，便没有将自己看到一个陌生少年后，跌入水中的事情告诉她，以免她更担心。我只感觉周身一阵寒冷，就像当时跌入潭中时，被刺骨的潭水包围的一瞬间，我依稀记得自己睁开眼睛，看到潭水深处有一束黄绿的光，像是眼睛般凝视着我。之后，手臂被一股力量向上拉扯。那个少年是谁？他一定救了我，可我现在却有点记不起他的脸。

    简单安顿了月余，依旧没有得到进宫的消息。我们所住的房间，被安排在长长的走廊尽头的阁楼里，且不允许我们随意进出，一连几封家信也未得到消息，委派回去的随从也没了音讯，姜开始忧愁，一切似乎都不太对劲。午饭时分，当送饭宫仆要离开时，姜拿出一份珍珠塞到他的手上，言语坚定地说：“我要见一路护送我们的东周使者”。那时的我很不理解，为何姜开始急着进宫，越拖一天，越是一天的逍遥自在。后来，我才真的知道，也许她已经发现荆骊面临不测，可是隐忍未发，害怕吓到我。可这样的情绪被我察觉，我也开始担忧，每晚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噩梦，那是十五世皇帝智站在钥城的高楼边，士兵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想要擒住他，可他忽而纵身跃下，脸上带着坦然的微笑。每当我撕心裂肺的喊叫着从梦中惊醒，都会发现姜握着我的手。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姜。”

    “快了，就快要离开了。”

    可我分明看到她脸上带着一丝迷茫，我们俩就像是被囚禁高楼的小兽，什么也不知道，只有担心害怕。

    最终，珍珠没有带来使者，而是吞并他国欢庆。晨曦时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大批的军队如食人蚂蚁般冲坏了钥城的城门，铁蹄声涌进皇宫，所到之处无不物消人亡，火炮从高处落下，摧毁了我曾最爱攀爬的那颗樱桃树，那是我眺望父皇勤政的位置。整个钥城火海一片，王族全部覆灭，百姓流离失所。那日早晨，我还未睁开眼睛，街上的欢呼声透过高窗丝丝入耳，我轻声呼喊着姜，却没有人应答。穿过窄窄的厅堂来到房门口，我看见姜与那收了珍珠的宫仆低语着什么，姜的脸色渐渐发白，透露出不可置信，我躲在帷帐后面，等听清了他们的对话，一阵恐惧瞬间袭上心头，

    “是的，您之前遣回去的那个随从怕是再也回不来了，皇子的军队都在回城的路上了。”

    “那钥城的人呢，那些皇族会被如何处置？”

    “这个奴婢就不知详情了，听说……”

    “听说什么？”

    “其实奴婢也不知晓，皇族的处置总要过问东周皇帝。”

    “我要见皇帝，你有法子吗？”

    “您太高看奴婢了。”，宫仆低下头，作揖准备退出房间。

    姜仿佛被抽掉魂魄般，整个人瘫软在地，那种失望与绝望伴随泪水肆意流淌。

    “不过，……”，宫仆稍稍顿了顿，转身又看向姜。“我知宫中有位老嬷嬷，原是钥城人士。或许可以帮上忙。”

    姜用尽全力在地上深深叩拜，宫仆慌了神，忙将她扶起。

    “再怎么说您也是公主贵女。”，宫仆帮姜理了理裙摆。“我曾受过老嬷嬷的帮助，我的妻子便是钥城人。”

    姜擦着泪水，再次谢过宫仆。

    “可是。”，宫仆有些为难的望向姜，“你是否能见到皇帝，那奴婢就不知了。”

    “我自己会小心。还请不要把这件事告知小妹，小妹她……”

    “我也要去。”，我从帷帐后面坚定地站了出来。

    “我不要和你分开。”，我擦着泪说。

    夜间，我和姜把房间的天窗撑开，看着群星耀眼，仿佛就在眼前。如果不知道自己的国家已经消失的话，这将是一个美妙且平常的夜晚。

    “他们，还活着吗。”，我对着暗蓝的天空发问。

    身旁是一片沉默，良久才幽幽地回应。

    “我也不知道。“

    星光点点映在姜的眸子里，盛着一汪眼泪，仿佛银河。我感觉自己失去了痛觉，对于一个国破家亡，父母生死未卜的人来说，我现在就该痛苦流涕，咒骂叛徒，然后取上一把尖刀，去杀了东周皇帝刺。可我此刻却小心地躲在姜的臂弯里，多希望今天没有听见宫仆的那些话，多希望这就是我和姜等待进宫的一个平常夜晚。我不想面对这国仇家恨的可怕时刻，我害怕。我不知道姜去见刺，是想告诉他真相，还是想报仇，此刻的她仿佛老了百岁，如同一个耄耋老人，惆望远方。

    我们将宫女的衣服穿戴整齐，姜还伸手帮我整理了那朵小小的云髻。

    “看我，像不像琉鸳？”，琉鸳曾是姜的贴身侍婢，我想打趣着让姜能有些微笑，可她只是忧愁地摸了摸我的脸，没有说话。

    老嬷嬷小心地推开房门，探进头，查看我们是否换好了衣服。后来，在她和姜的交流中我得知，她原是荆骊十四世皇后的教习使者，随金织贡品一同被送到东周，一直以来，担任宫中荆骊侍婢们的教养史官，听她用家乡的声音与我们交谈，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回到了钥城。此时的姜牵着我，我多希望我们不是去见皇帝刺，而是去见父皇智。嬷嬷将东周朝堂之中，参奏荆骊蔑视王权的事告知了我们，姜的眼泪不断落下，捏紧拳头轻声喊着，“为什么没有人告诉皇帝，我们就是贡品，我们按照时间出发了，没有蔑视王权。”

    我们随着嬷嬷进入溯城王宫庆典大殿，两旁是漆黑高耸的宫墙，来往忙碌的宫仆们虽穿红着绿，却仿佛被这压抑的环境褪成黑白，让人辨不出颜色。这是我和姜第一次进入溯城的王宫，只觉得，与钥城能够看到广阔蓝天的宫墙大不一样。等进入庆典正殿，模样似乎有些不同，这里异常华丽，宫殿的石柱上雕刻着蛇形花纹，蛇鳞散发着璀璨的光彩，仔细看才发现，那是由鳞片状的宝石装饰而成，红色的绸缎从空中落下，在风中轻轻摆动，正殿前方的高台上，有一把威严的王座，坐在那个位置的人，一定就是皇帝刺。

    此时庆典还未开始，宫人们忙忙碌碌地将果品酒水摆放在每一张矮桌的案台上。我们随嬷嬷来到离王座较近的一张案台，“你们就在这里服侍，无论是谁坐下，他的酒杯空了就倒酒，果品没了就补上……。”，嬷嬷不放心地唠叨着。

    “感谢嬷嬷……。”，姜有些哽咽，我便握紧了她的手。

    “别言谢，这是咱们钥城的事，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万事还要靠公主自己。”

    宫外欢庆的喧闹冲破天际，沉浸在这份热闹下的我们却弱小的像蚂蚁。很多年以后，我才真的感觉，那时候的我们不但弱小，把问题也想得太简单。还以为能凭借一己之力，扭转已成定局的王朝。如果那时我们能再聪明一点，也许姜就不会死。

    直到姜离去，我才发现，这个世界，再无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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