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作品:《如虹不落

一秒记住【3q中文网 Www。3qd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在深城之时, 她发烧,如此熟练地知晓自己该如何治愈。
    到现在,这样剧烈的痛苦, 她却仿佛习以为常, 好像那瓶止痛水, 已经成为了她生活的日常一样。
    换做从前, 她疼成这样,绝不会还能用笑掩饰, 一滴泪都不掉。
    然而她的每一分坚强, 都灼得周司惟心尖发痛。
    纪筝睫毛一颤,几乎是顷刻间眼泪就要流下来, 她生生止住了, 低下头。
    周司惟钳住她下巴,逼迫她抬起头,直视自己。
    纪筝偏开目光。
    无声地僵持了许久,最后打破僵局的,是她的药水滴到尽头。
    周司惟松开手,按下床头铃,唤护士进来起针。
    手上被贴了止血的胶带, 周司惟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带着她一一去做全身检查。
    做完之后,夜色笼罩, 纪筝坐在副驾驶, 周司惟拉过安全带给她扣上。
    医院莹亮温暖的光辉在身后, 他沉默着启动车, 还未驶出, 一只纤柔的手覆上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背, 阻止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周司惟侧眸,纪筝因为神色苍白而略显沉静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他。
    她动唇:“我和我妈说了今晚不回家。”
    纪筝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但她想放任自己任性一次。
    起码这个夜晚,和他在一起。
    周司惟一动不动注视她,隔着车顶昏幽的灯光,路边无数车辆呼啸而过,车内淡淡沉香混杂皮革气,或许还有一点她身上的医院药水味。
    她的掌心仍然放在他手背上,细长的手指没什么力度,清亮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游移,也没有委屈和痛苦,那种如湖面一般的温静让他觉得陌生。
    更多的是心疼。
    一晚上的心烦触底反弹,周司惟将车子熄火,扣着她的后脑勺俯身吻过去。
    眼前灯光一晃而碎,纪筝下意识扣紧他的手,闭眼仰头迎合。
    她的口中有清苦的药香,让人唇齿发涩又忍不住沉迷。
    这个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情意绵长,纪筝几乎要迷恋在他缱绻勾缠的描绘中,仿佛诉尽思念。
    即便再如何欺瞒自己如从前一般亲密无间,度过的六年时光也不可能如风过无痕,足以把一个人变成令对方不再熟悉的,陌生的模样。
    久别重逢这个词,除了思念与眷恋之外,饱含的更是无尽隔阂与陌生。
    他在这些年里,深爱怀念的她,是他记忆中的,从前的小姑娘。
    可连纪筝自己都觉得,自己跟从前压根不再剩下几分相似。
    褪去魂牵梦萦的滤镜,他们之间真实的感情,还剩下几分。
    周司惟的薄唇温热,吻落在她眼皮上,额前发丝擦过她肌肤。
    唇最终埋在她颈边。
    他抱着她的力道收紧,珍惜之意明显,纪筝把脸贴到他耳际,闭上湿润的睫毛。
    比亲吻更真实的是拥抱,满怀情意,都是留恋与不舍,不再是过去无尽的空虚。
    好半晌,周司惟感觉到耳畔热气浮动,颤抖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周司惟,你还爱我吗?”
    不是你记忆中的人,是现在在你面前的,你不那么熟悉的我。
    胸腔相贴,他温热的心脏跳动,纪筝手指微微蜷起。
    周司惟扳过她的肩,在昏黄的光线中与她对视,把她的指腹放到自己的刺青上。
    十指连心,仿佛能感受到心脏最深处涌出来的跳动。
    “纪筝,”他眸中只倒映着她:“你在这里,与时过境迁无关。”
    我爱你。
    因为乌鸦像写字台。
    没有理由。
    到底是什么时候,最想念他呢。
    不是努力也跟不上学校进度而在夜里崩溃流泪,也不是因为痛经一次次去医院挂水,更不是因为抢劫独自去警局做笔录。
    思念不会在忙碌的时候袭击,而是空闲时分,如海水涨潮一样猝不及防。
    难得完全放空的假期,赤脚偎在露台的藤椅上,望着又大又圆的月亮,清冷的银光镀下来,万物柔和。
    怎么说的来着?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连她都觉得自己矫情。
    可学习加生活已经压得她在重山之下,喘不过气来,片刻肆虐的思念,就当是给自己的奖励。
    今晚月色很美。
    你看得到吗?
    回到家,温和滋养的晚饭外送来,小腹疼痛消退,饥饿感便后知后觉浮现。
    纪筝一边坐在餐桌边喝党参乌鸡粥,一边好奇地环顾四周。
    周司惟的家,很大,很空,没有人气。
    家私都是黑灰两调,到处都是冷冰冰的现代科技,看起来那些人工智能产品更像这个家的主人。
    周司惟在打电话,听语气好像在叫人送洗漱用品和衣物。
    纪筝喝了半碗粥,吃一些清淡养胃的菜式,吃饱之后,抱着装满热水的玻璃杯小口小口吹气。
    周司惟回身,恰好撞上她抿一口茶被烫到猛吐舌尖的样子。
    纪筝脸热,避开他的目光。
    周司惟重新接了杯温水,坐过去,把原来的杯子推远了些,瞥见分量不大的一份粥竟然还剩了半碗。
    他皱皱眉:“吃饱了?”
    纪筝点点头。
    怕他以为是饭菜不合胃口,又连忙补充道:“好吃,我真的吃饱了,晚上不太饿。”
    难怪瘦了这么多。
    周司惟叹了口气。
    “去洗澡吧,”他揉揉她发顶:“洗完躺一会儿,还难受吗?”
    纪筝唇色已经恢复如常,红润润的,药物作用到小腹让痛感一扫而空,她点点头,起身走了两步又想起来:“那你能借我一件衬衫当睡衣穿吗?”
    已是十二月初冬,空气温度低,一进门周司惟就把空调温度调得极高,所以屋内温暖如春。
    脱去外套,她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色针织衫,柔软而贴合的布料,修身牛仔裤,勾勒着姣好而玲珑的身段。
    深更半夜,这么娉婷站在客厅暖光灯下,表情无辜地说出那样的话,很难不勾起人某些妄念。
    周司惟按了按眉心,尽量平静道:“待会有人送睡衣过来。”
    纪筝“哦”了一声。
    浴室的风格装修也非常统一,处处充满线条感,从每个角度看都整整齐齐,是极简主义和强迫症的福音。
    洗手台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一旁棕黑木柜解决收纳,也只有寥寥几样东西。
    无边框方方正正的镜子,镜面光滑平整得几乎可以反光,顶部细长灯光折射着冷光。
    热水带来的雾气逐渐弥漫的时候,纪筝忽然笑起来。
    时光可以带走一些东西,却带不走人刻入骨中的习惯。
    他们还是熟悉的。
    周司惟家的浴室很大,除了用玻璃墙分出的干湿隔离洗漱台外,还用黑色隔断隔出了一隅穿一角。
    纪筝裹着浴巾出来,转过去便看到那转角处放了一套崭新的衣服。
    她抖开,标签已经被细心地减掉,柔软薄长绒材质的睡裙,杏仁色。
    旁边,还放置了一个纸袋子,纪筝打开来看,里面有牙杯牙刷,甚至有一套新的护肤品和卫生用品。
    就好像,她不是只留宿这一晚,而是长期住一样。
    纪筝碰了碰被热气熏红的脸颊。
    她出去时,周司惟也洗好了澡,在客厅冰箱旁拧一瓶冰水,手边的水珠和额发间水滴齐齐滑下,一个砸入地板,一个滚入喉结。
    他穿着竖条纹的黑色睡衣,整个人显得清冷又英俊,喝完半瓶水才抬眸看向她。
    纪筝被这一眼看得莫名紧张,捏紧衣角,故作镇定道:“客房是哪一间,我去铺床。”
    周司惟半只手臂倚在岛台边缘,气质略懒散,淡淡笑起来,朝一个门的方向微抬下巴。
    客厅空旷,纪筝穿过不近的距离,从他旁边不即不离擦过去。
    身后随即有脚步声跟上来,冰凉的气息萦到她鼻尖。
    一推开门,先夺去她注意力的是整个卧室萦绕的淡淡沉香,和周司惟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纪筝走近,半开放式柜上摆置的是一个云中月悬挂式香炉,温润的白玉质地,一颗子弹形状的香静静放置,缕缕香气漂浮。
    还没细看,周司惟已经从身后抬手揿灭。
    她诧异回眸,鼻尖堪堪擦过他脸颊,顺理成章落入他怀里。
    周司惟稳稳搂住她的腰。
    “你骗人,”纪筝红着脸:“这是你的卧室。”
    “没骗你,”他的气息微凉,在耳边,脸不红心不跳:“家里只有这一个卧室。”
    “才不是,”她嗫嚅:“明明有好几个。”
    “但你走错了,”周司惟笑意低低:“机会只有一次。”
    “那是你误导我。”
    “是。”他坦然承认。
    纪筝的声音停在耳垂的濡湿上,他轻吻了一下,顺着血管脉络覆上她的唇。
    她扭着头回应这个吻,姿势别扭,下一秒被周司惟揽着腰转过来,正面仰头对上他。
    刚握过冰水的掌心仍然炙热,搁在她纤细的腰间,搁着毛绒布料转到前面,轻轻揉了两下小腹。
    “还痛吗?”周司惟流连在她唇角,低语。
    纪筝摇头,耳垂几乎在他喑哑动听的声音中红到滴血,偏偏头环上他脖子,主动仰头寻吻。
    好像一块不完整的碎片,无止境地渴望与他亲昵,紧紧拥抱。
    周司惟干脆横抱起来,卡在她肋骨处的力道微重,边走边吻,直至把她放到床上。
    深灰色床品,她陷进去,像大片乌云被疾风吹散出的一缕柔光。
    某种陌生而熟悉的意识被唤醒,纪筝迷茫地睁开眼,发觉周司惟弯腰手撑在她两侧,她还在环着他的脖子。
    眸光潋滟,眼尾泄出天真风情。
    他深呼吸一口气,慢慢把她的手拿下,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到她身上。
    纪筝心里忽然漫长强烈的空虚与不舍,及时拉住他的手:“你要走吗?”
    从一开始,他最怀念的,最放不下的,就是她拉住他的这一抹力道。
    很轻,每次都足够绊住他的脚步。
    周司惟看她,没忍住,抬手在她鼻尖不轻不重刮了一下。
    纪筝圈住他手指,定睛一看,想起来:“对了,我的戒指呢,你真给我扔了吗?”
    提起这件事,周司惟眉梢微动,瞥她一眼:“不是你说扔了吗。”
    见他难得这样直白表露情绪,纪筝笑起来,软声道:“我那时候不是以为——”
    周司惟扬眉,等着她的后半句。
    她音量降下来:“以为你和卫昔……”
    周司惟恍然大悟,难怪,难怪在咖啡店见面那次,她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又好气又好笑,捏捏她鼻子:“就你会这样以为。”
    纪筝不做声,脑海中又飘过下午卫昔的话:
    ——“从始至终,周司惟眼里都只看得到你一个人,其他人于他而言,都不过是芸芸众生而已。”
    所以,他竟然未曾察觉卫昔这么多年的恋慕。
    不知该不该说是卫昔将距离和分寸感拿捏地恰到好处。
    还是周司惟冷情至此。
    却只对她深情。
    而她这样迟钝。
    纪筝眼眸逐渐蕴起动人的情意,她仰起头,轻轻亲了一下上方的人。
    周司惟俯身回应,被她偏头躲开。
    她身上沐浴乳的清香袭来,温热呼吸洒在耳际。
    唇贴着他,耳鬓厮磨的姿势,她认认真真,一字一句:
    “周司惟。”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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