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虎荡羊群

作品:《财神春花

一秒记住【3q中文网 Www。3qd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立冬过后寒风一阵紧似一阵,金明池上的荷叶也都只剩灰黑的秃枝了。
    连日来,断妄司里的气氛越发阴沉,同僚们见了面都是悻悻对视一眼尔后叹一声气。自从天官大人从燕北回来大家的办案时效缩短了一半手上的案子却仍是越堆越多。谈东樵仿佛个万能发条碰上谁都要拧几圈儿,审案卷比蹴鞠场上的门将盯得还紧。
    用闻桑的话来说他俨然有从“孔刀”再进化成“孔屠”的架势。
    就在天官大人的冷脸越来越似上冻的水缸的时候韩抉得出了个结论。
    “他恐怕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
    闻桑挠头:“最近司中没有什么疑难大案啊,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案子。”
    “咱俩打个赌这难事儿定是个私事。”
    “赌赢如何,赌输又如何?”
    韩抉道:“我赢了你买我一盒万应丹。你赢了我买老樊一盒万应丹。”
    “哎,凭什么我要替老樊卖万应丹?”
    师徒俩大胆猜测,却无处求证旁敲侧击了许久,全然探不到天官大人的底。
    输赢还未见分晓,老樊却出事了。
    老樊媳妇儿在西市北七坊看上了一座小宅院屋主急用钱肯以三百两银子成交。这些年老樊辛辛苦苦刚好攒下三百两,这简直是个千载难逢的置业良机。老樊媳妇儿稳住卖家,回家便要拿钱却发现老樊把所有的钱都拿去买了万应丹。
    老樊信誓旦旦地解释,他囤的万应丹全卖出去,能净赚三百两。再加上底下还发展了几个“店主”,单靠抽成两口子的养老都不用愁了。
    老樊媳妇儿只知道眼看到手的宅院没了,家里只有一堆不认识的药丸儿,气得嚎哭连天,引得街坊四邻围观。老樊面皮薄,见媳妇儿吵闹不休,动手打了她。老樊媳妇儿也是个刚烈的,愤然收拾了东西回乡下,临走留了一份和离书,说要带着孩子改嫁个老实庄稼汉,再不受他这城里人的气。
    老樊在断妄司辛辛苦苦干了十年,只落下一堆万应丹,眼看媳妇儿也要跑了,只得蔫蔫地来向韩抉请辞。京城居大不易,不如回乡下种田,至少妻儿在身边,有个温饱。
    韩抉听了这事,也是心有戚戚焉。他母亲霖国公夫人袁氏为了卖万应丹的事,和霖国公韩彻几乎是日日吵架,争斗不休。袁氏埋怨韩彻不支持自己的中年事业,韩彻则抱怨袁氏在万应丹上投入了许多钱财,为卖丹还得罪了许多故交好友。
    韩家毕竟家底厚,经得起折腾,老樊却是经不住折腾了。
    韩抉正要在老樊的辞呈上签字,谈东樵一脚迈了进来。
    “听说你要辞职回乡?”
    老樊偷眼看他,战战兢兢地点点头。
    “为何请辞?”
    “方才已和韩大人解释过了”
    “若没别的急事,就再说一遍。”谈东樵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威势。
    老樊只得将家里那点狗屁倒灶的事重说了一遍,直说得满脸臊红,唯恐天官大人突生雷霆之怒,骂他堕了断妄司的清白威名。
    谈东樵却没有动怒,沉吟片刻,问道:
    “你买的那些万应丹,不能向万应堂退货么?让他们把银子退给你。”
    天官大人此前从不和属员们谈论私事,如此有人情味,倒是头回见。但老樊无暇细想,大惊道:
    “不可!堂里都是体面人,还有大香主、令主成千上万地买,我这点钱都要退货,传出去,我老樊真是脸都不要了!”
    谈东樵皱眉:“你的脸面,比在京城买宅子还重要么?我记得,嫂夫人盼这宅子盼了许多年了。”
    老樊面上浮现一丝挣扎,但眸中倏然掠过一抹金光,挣扎便荡然无存了。
    “退货是不能退的,我还指望万应丹发财呢!”
    谈东樵沉默一瞬:
    “也好。韩抉,给他签辞呈,让他走。”
    老樊瑟缩了一下,接过辞呈,转身向门外走去。
    异变在此时陡生。青影暴起,如鹰隼破风向老樊袭去。老樊虽有所觉,动作已慢了一步,颈项遭人擒拿,被倒提着狠狠掼在地上,摔得他眼冒金星。
    还未看清眼前情形,沉沉法诀已响:“无定乾坤网!”
    捆妖的仙网从老樊腰间激射而出,将自己的主人团团捆住。
    谈东樵动作未停,撮掌成指,指尖射出许多细细地光丝,直没入老樊左眼中。老樊登时如受伤的野兽般嘶声大叫起来。
    闻桑见状大惊,欲说什么,却被韩抉拦住。
    谈东樵丝毫未移,周身气息凝然,指尖光丝愈加绵密地推入老樊眼中,不多久,光丝如索,从老樊眼中拖出一只两寸长,小指腹粗的金色小虫!
    这是韩抉吃惊大喝:
    “老樊,你何时被人种了只应声虫!”
    谈东樵道:
    “应声虫一般为灰白色。这金色的,不是应声虫,是东海的贪蛊。”
    传说东海水晶宫财宝众多,为防盗贼,特以陆上的应声虫与东海宝气相和,产出一种金色的蛊虫,名唤贪蛊。贪蛊分母虫和子虫,见财宝者,只要心中生出贪念,便立刻会被子虫占据心智而毫无所觉。母虫但有言语,只要与中蛊者贪念想和,子虫便无有不信、无有不从。
    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冷汗从老樊头上不断涌出。谈东樵松开桎梏,他便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在地上。
    “我也不知什么时候”
    “是第三次去万应堂,听谢堂主讲经!”谢堂主容貌昳丽,举止潇洒,口若悬河,谈笑风生,听过一次谢堂主讲经,无不对他心悦诚服,肝脑涂地!
    韩抉忧虑地与谈东樵对视一眼,蓦地想起什么,大惊失色:
    “老谈!我娘今早和我爹大吵了一架,然后就出门去了,正是要去听什么堂主讲经!”
    谈东樵神情也是一变:
    “姨母可说了去何处听经?”
    “擎天阁!”擎天阁台高九层,俯瞰金明池,遥对宫门,四檐铜铃长年迎风轻响,阁顶一座百年铜钟,非皇室亲临,不得奏响。这是京城最高的楼台,也是王公贵族最喜欢的宴饮之所。
    “闻桑,立刻召集司众,传令京兆尹,封锁擎天阁!”
    闻桑得令而去,谈东樵与韩抉不等司众,先行策马向金明池而去。
    行程不过数里,骏马如离弦之箭,顷刻间,擎天阁已在眼前。两人勒住马头,还未下马,浑厚的钟鸣毫无预兆地轰然响起。
    音浪撞破熙攘安乐的京城白日,百姓们纷纷震动,望火楼上的火卒们骚乱起来。
    “谁敢擅敲擎天阁钟?!”
    惊惶失措的人群从擎天阁中涌出,有人哭喊,有人失魂:
    “擎天阁上有妖怪,大妖怪啊!”
    谈东樵伸手抓住一个:“是什么妖怪?”
    “大螃蟹大狐狸啊!”
    “”怎么又是水产又是走兽的?
    事涉至亲,韩抉是少见的惊惶,也抓住一个眼熟的,问:
    “可见着霖国公夫人了吗?”
    那人显是认识他,扬手往阁上一指,嘴里哆嗦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囫囵话:
    “在上头还有三个女的,被妖怪”
    谈东樵一凛,一把拽住恨不得立刻扑进去的韩抉:
    “那老五意在求财,不会轻易害命,你功夫稀松,还是我一个人上去看看。”
    他逆人流而上,行至半途,灵台上突然轻轻被叩了三下。
    尔后,一个无比熟悉的嗓音忐忑响起:
    “咳咳,谈大人?”
    他倏然愣住。
    三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她通过“桃僵”唤他。这些日子以来,他日日都在思索她所说的话,思索她要的究竟是什么。
    入赘之事尚未得到祖父首肯,他自觉,还未有资格去见她。
    谁知她却在这节骨眼儿上出声了。
    谈东樵心情有些复杂,脚下却未停:
    “春花,此刻不是好时候,擎天阁钟撞响,有妖物作祟,待我了解此间事,再去找你。”
    对面默了一瞬,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擎天阁钟,是我撞的。”
    谈东樵陡然收住步子。
    灵台上蓦然逸出一长串惊叫:
    “呜哇好大的螃蟹谈大人,救命啊!”
    擎天阁顶,春花老板一手扯着霖国公夫人,一手扯着寻静宜,缩在铜钟后面。
    铜钟外,磨盘大的黑毛青壳大螃蟹正张牙舞爪。
    春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今年中秋,还是该多吃几头蟹的啊!
    事情要从早上说起。
    春花托了既做万应丹生意,又卖了她一套宅院的陈嬷嬷引荐她进入万应堂。陈嬷嬷知她是头肥羊,信以为真,立刻告诉她,这日万应堂谢堂主亲自在擎天阁讲经,有幸当面聆听的,都是京中权贵和堂里高层的香主。
    春花花了一百两银子,从陈嬷嬷手里买到了亲耳聆听谢堂主讲经的宝贵机遇。
    李俏儿奉命监视了陈葛数日,探得陈葛也要去擎天阁听经。春花想,既是听经,应当是个高雅端庄的场子,便拉上寻静宜一起去开开眼。
    两位女老板特地挑了两身高雅端庄的素净衫裙,登上擎天阁,却发现在座人人都穿得珠光宝气、花红柳绿。
    寻静宜颇不适应,皱眉低声对春花道:
    “卖个药丸,能讲出什么经?”
    春花也没见过这阵仗:
    “大约,是讲致富经?”
    挨着她二人,坐着位中年贵妇,听见两人耳语,神秘兮兮凑近道:“不仅是致富经,更是修身、齐家之经,可澄明心志,祛除杂念,修得大功德,收得大福报。”
    春花:“”
    寻静宜无语:“听上去,这位谢堂主只差一步就要成佛了。”
    中年贵妇听了,竟然并不觉得是讽刺,认真道:“谢堂主是点化我们的恩师,若非对众生心怀悲悯,早就能成佛了。”
    她上下打量春花和寻静宜一番,心里已先对貌美的有了几分好感,亲亲热热拉住她手:
    “这位姑娘,是第一回来吧?家住何方,父母经营何业,可曾婚配啊?喜欢什么样的才俊,本夫人可为你多多留意!”
    “”寻静宜默默垂下头,向春花使了个眼色。
    春花不着痕迹地将寻静宜的手扯出来:
    “我家这妹妹,确实还未婚配呢!敢问夫人府上何处?”
    热心的中年贵妇挺了挺胸脯,骄傲道:“你们不是京城人吧,竟然不识本夫人?”
    姗姗来迟的陈嬷嬷气喘吁吁地在一旁坐下,见了她们,连忙又站起:
    “春花老板,这位便是霖国公府的韩夫人!”
    春花一怔。
    “您是韩小公爷的母亲?”
    袁氏上下打量她:“你认识我那没出息的儿子?”
    “”
    春花蓦地绽开一朵谁看了都立刻生出亲近之心的笑花,反手回握住袁氏的手:
    “我说怎么一见您就觉得面善呢!夫人生得实在太年轻了,怎么也不敢想您有个成年的儿子啊!”
    “夫人,其实我也未曾婚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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