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飞鸿戏海

作品:《财神春花

一秒记住【3q中文网 Www。3qd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春花第一次见蔺长思的时候正是十二岁。在其他姑娘还在母亲怀里撒娇时,她已经接下了长孙家的重任,开始掌管家业。
    那一年吴王妃生辰王府办了一场游园会遍请了汴陵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长孙家原本没有收到帖子,但汴陵前头几家富户都在受邀之列,春花硬是请长孙老太爷托了梁家夫人,带她一同赴会。
    就是在那场游园会上,吴王妃拾到了一方自己少女时亲手绣制的绣帕。几经查问,才查知是长孙家的春花小姐不小心遗失的。谁能想到长孙春花的母亲和吴王妃竟然是幼时比邻而居的手帕交?虽然失散多年,但王妃听说闺中密友早早离世还是恸哭了许久。又听说密友遗下一双孤苦的儿女更是怜孤惜寡,痛惜不已。
    她将自己的独子带到春花面前,认真叮嘱:
    “长思春花是母亲最好的姐妹的女儿,从今往后你要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妹妹一样爱护。”
    “长思遵命。”他恭恭敬敬地允诺。
    扎双鬟的少女盈盈向他下拜:“长思哥哥。”
    一年到头用尽心思攀附王府的人实在太多她可算是其中最成功的一个。也因此显得十分突兀扎眼。立刻便被游园会上的其他富家千金排挤了。
    蔺长思再看到她的时候,她被几个富户家的小姐围在中心,一把推倒在地上沾了一裙子的灰。
    “你费尽心思,演着一出认亲的大戏,图谋的是什么?要钱财?还是你想嫁进王府?你也配?”小姑娘间的争风吃醋虽然幼稚可笑,却也不减其尖酸残忍。
    他向来看不惯这些仗势欺人的事,想起母亲的叮嘱,便要上去帮她,却被寻家大少爷拉住。
    “那丫头能耐得很,世子且看一看再说。”
    名花的小姑娘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你们以为,把我的衣服弄脏了,我就会出丑吗?”
    “不然咧?”为首的富家千金气焰嚣张地瞪着她。
    春花从袖中掏出一条细长的鬃毛小刷子,轻轻刷过裙摆。刷过之处,原本沾满灰尘的丝帛一下子就干净了,灰尘全被鬃毛吸走。
    原本等着她撒泼失态的富家千金们都怔愣地望着她。
    半晌,有一个忍不住问:“你这是什么衣料?”
    “这是我们春花布庄新进的南洋布料,名字就叫不染尘,柔软贴身好打理,万一弄脏了,用这猪鬃细刷轻轻一刷,便崭新如初。特别适合游园、踏青、骑马这样的场合呢。”春花笑眯眯道。“这料子,汴陵只有我家有货。我穿得不好看,倘若是姐姐们穿上,一定比我好看一百倍。万一需要和世子哥哥一同骑马、打球什么的,姐姐们也不必担心失了仪态啦。”
    “”蔺长思微微失笑。
    “姐姐们若是需要,打发丫鬟去我们布庄订货便行。咱们都是好朋友,报我的名字,给姐姐们打七折,再免费送一把随身的刷子。”
    富家千金们面面相觑,半晌,有一个道:“我们是好朋友?”
    “可不是么。我一看到姐姐们,就觉得美不胜收,将来的世子妃,一定是几位姐姐中的一位呢。”
    蔺长思有些笑不出来了。
    那一天,长孙春花和汴陵城中所有的名门闺秀都成了“好朋友”。春花布庄的布料被抢购一空。长孙春花其人,迅速在汴陵商界声名鹊起。
    蔺长思自幼身患顽疾,自问无欲无求,不争不抢,所难弃者,似乎就只有这么一点执念,却不便人知。
    “我这辈子不纳妾,不花心,也绝不会养什么外室。你觉得,我的私德可还行?”
    春花捧了小暖炉,侧头笑了一笑:“世子爷自然是松筠之节,不像我这市井女儿,死皮赖脸,轻浮懒散,这辈子也只能孤独终老了。”
    “”蔺长思默了一默,没有再说什么。良久,由许大夫扶着起了身,说是要走。
    走出两步,又回身道:“明日我不来了,你也松快些。只是许大夫开的汤药还是要喝,一剂也不可落下,知道了么?”
    对面立时欢喜:“知道了,长思哥哥。”
    严衍与石渠在园中亭后听了一耳朵,觉得不妥,于是仍到春花书房中等待。岂料等了一炷香的工夫,春花仍不见踪迹。
    书房大得不像话,橱格与书案堆满了山海一般的文簿,窗下一方软榻,也有纸张书本扔得横七竖八,三五个暖炉四散翻倒,七八枝秃笔混迹书页中,各处皆铺设地毯和软垫。重重杂物中可见一个人形蠕动爬行留下的痕迹,主人的懒漫放纵可见一斑。
    严衍不是急性子的人,但也不惯等人。想了想,便起身要走。
    门外忽地咋咋呼呼飘进来一句:
    “仙姿,我的千层油糕和云液酒呢?扬州的沈大厨就来这么两天,再吃不上我长孙春花四个字倒过来写!”
    书房的薄木门遭人一脚踢开,方才娇怯怯的病美人咬着块油糕,边走边往下拽簪子,直拽得满头金饰叮呤咣啷掉了一地,一头青丝如云般披了下来。
    “可累死老娘了”
    严衍立在书案前,愕然与她相望。
    两人木雕一般定了半晌,仙姿拎着两壶酒从门外探进头来:
    “小姐,是大少爷把他领到这儿的,跟我可没关系啊。”她犹豫了一下,敏感地觉出气氛诡异,于是将云液酒往门口一放,自己蹑着脚走了。
    严衍轻咳了一声。
    千层油糕吧唧糊在了脚面上。春花面色窘了一窘,脑中浮现上千条挽回她沉稳端庄形象的路径,却没有一条走得通。
    好在她是位拿得起放得下的女英雄。
    捋了捋额发,春花换上惯有的亲善笑意:
    “严公子,今日怎么有空前来?”
    严衍唇角勾起:“原是来探病的。春花老板如此精神,可不像是在病中。”
    春花讪讪一笑,将软榻上堆满的书册拨了个窝出来,自己坐了。
    “病是真病了,不过被王府的老大夫连下几服汤药,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不敢对外说好了,要不各铺子的掌柜管事送账簿和文书过来,更没个忌讳了。嘿嘿,偷得浮生半日闲么。”
    思忖片刻,口中埋怨:“我这哥哥,怎么把你领到这儿来了,连茶水都没人伺候。要不,咱们去后园亭中喝茶?”
    黑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严衍垂眼道:“不必了。”
    他原本是松衣起身要走的,这会儿径自地来到书案后的主位坐下,拎起两本流水历,翻看了两页,问道:“这两月的旧管新收与开除见在都未配平,可见你生病的时候,手下人也偷起懒了。”
    春花愣愣地望他,知道账簿不该教外人随意瞧,但这人看账看出了一股青天大老爷审冤案的架势,竟把她镇住了。
    “呃,那几本我还没来得及核对,想是他们疏忽了。”
    她话音未落,严衍竟从旁拎了笔,开始在账簿上圈红改字。
    再不阻止,她这长孙家大当家的脸面往哪搁?
    “那什么”她刚说了几个字,蓦地福至心灵,从软榻上蹦起来:“严公子,你答应给我当账房先生啦?”
    严衍抬眸,十分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就像老夫子终于遇上会答题的学生一般。
    “严某在汴陵只是暂居,在贵处讨几个月饭钱,过后还是要走的。”
    这真是意外之喜了,春花笑得眉眼如花:“无妨无妨。”
    今后的事情今后再说呗,留不留得住能人,还得看她的本事。
    “您这是,立马上工?”
    “稍解春花老板燃眉之急。”他淡淡笑了,“哦,该改成东家了。”
    这一声“东家”在他口中柔柔打了个转,不知怎地,让春花脸颊上有些发烫。
    她拍手笑道:“正有好酒,该浮一大白!”她从软榻底下小柜中摸了半天,摸出两个青瓷杯,斟了两杯扬州云液,一杯递给他。
    严衍讶然回望,她手里的瓷杯已主动撞上来,清脆地一声响。
    “严公子,哦不,是严先生,从今日起,咱们一起发财啊!”
    下元当日,宫观士庶,设斋建醮。家家户户在汴水之滨设了斋品为家人祈福,为亡者祭祀。家中殷实的,于月出之时,乘了彩船在水上不系而行,船上悬挂各色灯笼,摆放斋酒果品,焚香祷告。
    因着此前闹水怪,鸳鸯湖上萧条了不少,为解百姓顾虑,吴王夫妇携了世子,亲上花筹会楼船上向汴陵百姓致意。
    此前寻仁瑞在吴王府夸下了海口,必定把今年的花筹会办得体体面面,结果寻家精心准备的楼船被妖怪大嘴咬了个稀碎,他自己也险些做了水鬼。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求到长孙家门前,花了一半楼船的造价,租了一艘旧年的大船。
    寻仁瑞心疼得血吐了几缸,好歹护住了寻家的面子,只是里子漏了个流稀。
    春花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一艘彩灯画舫载不动她的春风得意。
    吴王世子现身花筹会,本就是她私下向蔺长思求来的。去年拿下的几个造船作坊,还未转成明股,都做了寻仁瑞的生意。寻大当家讲排场,一艘楼船撇开物料人工,净赚了他五千两。
    本想着坑他一次就够了,谁知水官赏脸,竟教她坑了寻大当家两回,真是畅快,欢喜,爽。
    依旧是一家人在画舫之上,团团圆圆,岁月静好。茶点酒水都是提前订好的扬州特产,翡翠烧卖晶莹剔透,春花一个人就能吃一盘。
    烟柔拿了黄表来请春花写字,春花笑了半天:
    “今年无论如何,得给寻大当家祈一道福了。衷心祝愿他身子康健,福寿双全。”
    石渠这一阵子再没了寻芳的心情,下元夜便老老实实在画舫上帮着抱孩子。
    他满脸愁苦地望着在自己身上滴口水的胖娃娃,掰开娃娃的嘴,八颗小米粒一样的乳牙清晰可见地错落生长。衡儿在他魔掌下艰难地蠕动挣扎,嘴里无意识地呀呀叫唤。
    “无齿小人!”他愤愤不平地骂道。
    胖娃娃还不知道自己被骂了,笑呵呵地抱住他的手掌:
    “爹爹爹爹爹爹啊”
    一个浪头打过来,画舫晃了两晃,忽然一阵反胃涌上喉头。石渠连忙把孩子往烟柔怀里一塞,自己扑到船舷边上大吐特吐起来。
    “真是怪了。大少爷打小就是不晕船的。”仙姿百思不解地说,“难道是喝多了酒?”
    春花饮过了两壶云液,两腮酡红,笑得幽暗神秘:“哥哥身子不舒服,让他领着衡儿先回吧。”
    画舫在码头暂靠,石渠带着乳母和衡儿下了船,烟柔欲跟上去,被春花一拦:
    “让他们去吧,咱们几个女人家,难得看看热闹,再顺着湖游一圈儿。”
    烟柔愣了愣,焦急道:“少爷怕是顾不好孩子。”
    “怕什么,还有乳娘呢。”
    春花如此说,烟柔也无法,只得回船上坐了。
    舟橹摇摇,湖水漾漾,灯火如一筛子红豆在如昼的下元夜明艳跳动。
    仙姿冲了新茶,将旧茶碟拿出船面上倾倒,画舫中只剩春花与烟柔两人,倏地静了下来。
    烟柔没了孩子在侧,仿佛忽然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理由,正襟危坐着,抿了口茶又放下,眼眸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春花心情好,喝多了酒,神情愈发懒漫,向她笑道:“湖上风景甚美,你多看两眼啊。”
    烟柔摇摇头:“前几日刚闹过水怪,妾身还是有些怕水。”
    春花凭栏坐着,酒意上来,倾身去撩那湖水,仿佛要徒手抓出一条鱼来。她向来玩性大,只随自己性子,身子渐渐倾得过了,堪堪便要跌下去。
    烟柔一惊,失声叫道:“姑娘小心!”
    身子疾扑过去,指尖几乎要触及春花衣衫的时候,斜里蓦地伸出一只手,如鹰钩一般勾住她手腕。
    春花回过头来:
    “烟柔,你这是要拉我回来,还是推我下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个故事到此就完结啦,怎么料理烟柔的问题,下下章接着说。老作者回来写文,节奏把握得不够好,本文确实有点慢热,但接下来就要进入修罗场感情线啦
    日更到吐血,申请明天后天请假,周六至少更新一章海龙们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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