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泥牛入海

作品:《财神春花

一秒记住【3q中文网 Www。3qd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长孙家的画舫是一艘小船春花多给了船夫一锭银子,让他全力向楼船划过去。快行到近前的时候,湖上所有的人都听到一阵巨响楼船的右侧几层围栏和檐角哗啦啦落入了湖中,随之激起数十米高的水花,仿佛还有什么重物一同沉入了水底。
    湖中瞬间形成汹涌的水流,连她们所在的画舫都剧烈地摇晃。春花心中骤然一紧,失声唤道:
    “仙姿!”
    仙姿心领神会地应了一声,飞身而起脚尖在浪尖踮了两踮,就翩然落在楼船之上。她目光逡巡在奔逃的众人中迅速便发现了惊慌失措的长孙石渠。
    仙姿一把扯住他后领便要往船下跃去,却发觉手中重量比往常重了许多,定睛一看这败家子儿手里还捞了一个。
    “少爷,你干什么?”仙姿很想把他丢在这岌岌可危的楼船上。
    石渠从她眼中看到了嫌弃但仍然坚定地握住樊霜的手。
    “霜儿和我同生共死。”
    樊霜嘴唇苍白地看了看他并没有提出反对。
    “”仙姿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势。脚下猛然剧震船体倾斜起来,楼船底部仿佛被什么东西在水底重重撞击。她心知不好,也无暇再和石渠计较只得一手拎一个,双脚在船舷借力一蹬,便向自家画舫而去。
    几个纵跃三人落在长孙家的画舫上。
    石渠周身汗湿,瘫倒在地,喘着粗气:“大船上有妖怪!”
    春花一愣,蓦地双手被人握住,樊霜声音发颤:“他口能吞海,快走,快上岸!”
    远远的湖面上,蓦地直冲而起一股暗流,由湖底牵连至水面,形成如雁阵的层层波澜,蜿蜒着向这边奔涌过来。
    被烟柔抱着的衡儿似乎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放声大哭起来。船老大惊慌失措,被仙姿吼了一嗓子才惊醒过来,连忙使出吃奶的劲头往岸边划去。这画舫本是个游览观赏的工具,原本就是以平稳缓慢为卖点的,船老大根本没想过有一天要靠速度逃命,一船人手脚并用,齐齐趴下以手划水,只盼爹娘给自己多生了两条手臂。
    “长孙石渠!你又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春花一边划水一边大叫。
    石渠忙里偷闲瞅一眼身后,见那水下涌流已经越来越近,索性闭眼拼命拍打水面:“我也不知道啊!”
    画舫终于靠岸,不及系舟,船老大已自蹦上去逃命。仙姿一跃上岸,先将烟柔和衡儿接了上去,石渠扯着乳母也跟着跃了上去。
    春花动脑子还行,这身子动起来一向不大灵敏。在船上跌跌撞撞了两步,好容易扒住船沿,眼前多出来几只手。她不及细想,快速拉住其中一只。
    她顺着那手的力道,本想向前一跃上岸,谁知那只手难以觉察地向前微微一送,旋即松脱了。
    春花一怔,只觉身子一晃,竟又跌回了船舱。
    就是在此时,异变陡生。
    庞然大物垂直破水而出,画舫宛如一只玩具木船,被巨浪高高冲起,又徐徐落下。春花只觉身子在船舱里掉了个个儿,下坠的时候脑袋朝下,双目所及之处正是一张血盆大口正张大等着她。
    “长孙春花,你还恋栈这红尘么?”梦中白猫的质问如在耳畔。
    不是说好的,二十二岁上横死么?还有两年被猫吃了么?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春花老板闭上眼睛,放声大哭:“救命啊”
    腰间突然一紧,春花睁开眼,一片青色的衣角在她眼前飘了一飘。有人拎着她的腰带,踩着下坠的小船,向上跃了两跃,她被几次抛高落低,昏昏沉沉中望见巨兽的大口已经快要阖上,只剩一道山谷般的缝隙。
    那人拎着她,靠近了天光射入的谷顶,却终究晚了一步。巨口如隆隆震动的大山,严实闭合。
    天光消失,春花顷刻便失了神智,堕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不知名的巨兽沉入水中,水面荡漾了片刻,便归于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一张浸湿的黄表纸漂在水面,上书的“长孙春花”四个字已被水浸透,墨迹化开。
    鸳鸯湖畔,百姓惊慌逃窜,只有闻桑一人呆立在四处奔逃的人群中,茫然良久。
    断妄司栈长手册上可没写,天官大人被怪兽吞了,该怎么办?!
    长孙石渠比春花大五岁,父母故去的时候,他已经晓事,对这个小猫儿一样的妹妹生出了大山一样的保护欲。小时候几家富户的孩子在一起读私塾,石渠加入了以寻家老大为首的熊孩子帮,挨个去剪女娃娃的辫子,剪到春花头上时,石渠不答应了,跟寻仁瑞打了一架,被大几岁的寻仁瑞揍得鼻青脸肿,从此结下了仇深似海的梁子。
    汴陵人虽重商,但多半还是会让子孙勤习诗书,博取功名。长孙兄妹的父亲长孙逊是少有的考中进士的商人子弟,可惜他身子弱,刚派了一个吏部行走的小官,不到两年便因公务繁冗,操劳过度,急病而死。其后不久,长孙家少夫人也因生产时难产而死。
    长孙恕在儿子身上吃了一个亏,痛定思痛,立下家训,后人不许求功名,只能求富贵。
    石渠幼时博闻强记,不管是管子、墨经、还是货殖列传都倒背如流。长孙恕十分骄傲,逢人便说,自家有个过目不忘的聪明孙儿。作为长孙家的长孙,他自幼便被长孙恕寄予了厚望,指望他学得精明强干,把长孙家家业发扬光大。
    无奈,他看见账本数字就打哈欠,外出游冶一向豪掷千金,让他在商场上和人讨价还价,比杀了他还痛苦。
    直到有一天,他宣称要像父亲一样,去考科举。
    爷爷说,从政都是贵胄子弟的把戏。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赚钱才是正道,不要掺和进自己不懂的事情。
    但石渠说:我若做了官,一定不会像父亲那样笨。
    春花从未见爷爷生过这么大的气。他将石渠关在家中三个月,直至误了那年进京赶考的时间。与石渠交好的几个少年公子都从京城回来了,他才被放出来。从那以后,石渠再不提科举的事,镇日与一帮书生文人厮混一处,风花雪月,声色犬马。
    石渠十七岁那一年,长孙恕忽然就不逼他继承家业了。十二岁的春花天生一副春风化雨的甜嘴,和一副锱铢必较的黑心肝,在为人处事上也是一点即通,人人称赞她是块经商的好苗子。长孙恕权衡再三,做了一个胆大而英明的决定,将家业交给春花掌管。
    春花一向觉得爷爷没有错,哥哥确是个不靠谱的浪荡子。所以规劝的力气都用在石渠身上,有时便成了和爷爷站在一起数落石渠的局面。
    两兄妹小时候,感情好得跟一个人一样,到了年长,却渐渐生出隔阂来。
    她于半掩的迷雾中抓住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触感微凉,仿佛是许多次从厨房偷出糖糕哄她开心的那只手,又仿佛是蹒跚学步跌倒的时候,不耐烦却小心将她扶起的那只手。她尝试握紧那只手,那手却蓦地松开了。
    目光向上,忽地浮现少年石渠咧开的笑脸。
    春花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眼前一片漆黑。她还以为自己瞎了。片刻之后,渐渐适应了黑暗,发现居然能影影绰绰地看清些东西,尤其是侧坐在面前的青衣男子微亮的瞳孔。
    严衍眉峰蹙起,端详着她。
    “严公子?”
    她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也不知从哪儿粘了一手腥臭的黏液,蹭了自己一脸。
    “这是在哪儿?”
    严衍单指竖在唇上,示意她噤声。
    所凭坐的地面忽然轰隆隆滚动了起来,仿佛蹲在一个活着的骰盅里面,随着它的晃动颠簸上下。春花坐不稳,险些一头栽倒,被严衍眼疾手快地捞起来。若不是严衍大树般深栽地面,她恐怕就要被活活晃成个六点朝上的骰子。
    骰盅的震动过了许久才消停下来,记忆如涓滴溪水回流,春花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我们该不会”她惨笑,“在那头怪兽的肚子里吧?”
    似乎是在回应她,一团龙卷直上头顶,挟着几缕黏液涌上顶去,咕噜噜一声轰然巨响。
    好像是打了个饱嗝。
    春花定格了一秒,那一瞬间,严衍以为她又要放声大哭起来。他眼见她跟着画舫掉进巨兽口中,猱身去救,好不容易捞住她腰带,待要借势跃出,却被她一阵鬼哭狼嚎吵得头疼,一不留心便错过了逃离的时机。
    谁知春花张了张嘴,抓着他的手剧烈地摇晃起来:
    “这样都没死,我们真是走了狗屎运啊哈哈哈这是要发财啊哈哈”
    “”
    严衍不露痕迹地甩开她,低头用什么东西轻轻擦拭自己的双手。
    哧啦一声,一丝微弱的光亮照亮了两人的轮廓。春花和严衍都是一愣,此处竟然还有火折子!
    一个男人战战兢兢地出声:
    “你们也是被那妖怪吃进肚子里的吗?”
    传说东海有兽名为魇龙,头如海马,尾如龙,有磅礴巨口,能吞万物,其涎可与百飓仙岛重阳晨露同酿成一种令人醉生梦死的美酒,名曰龙涎清露。魇龙吞人可造梦,被吞下之人不觉身死,神魂尚在,仿佛身坠异世。
    断妄司的典籍中说,魇龙属海龙属,为东海水族。大约一万头海龙之中,才能有一头异化为魇龙。最后一头魇龙在万年前降服化蛇的大战中舍生战死,由上一任的东海水君亲手安葬在东海一处世外仙岛中,再无后人。
    再无后龙。
    副天官韩抉常说,典籍什么的,分分钟能把你忽悠瘸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停一天,后天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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