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抔春

作品:《雀奴

一秒记住【3q中文网 Www。3qd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书房内暖意融融,书房外雪声寂寂。
    顺帝沉崇尚简朴,傅乾安府中便尽是花草树木,甚少见玉器金银,书房内陈设也极其简单,高低不同的书架上堆满了古书,可见其主质朴。
    “先生”傅乾安起身,朝白盏躬身行礼,他言辞恳切,神情认真:“本王奉先生为座上宾,却对先生多有防备,还请先生受本王一拜!先生光明磊落,是本王心胸狭隘,未以赤诚待先生。”
    白盏嘴角戳笑,“四殿下此话不对。”
    “既为人主,怎能无防备之心?殿下此乃人之常情。”
    白盏这话是给足了傅乾安台阶,他既不是无欲无求的谋士,也不是一心为主的忠仆,跟在傅乾安身边只不过是为了日后图谋,傅乾安的这点防备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眼下装作一副被傅乾安的凉薄伤了怀的模样,不过是想在傅乾安心中增添几分信任,行事能更顺利妥当。
    毕竟眼下,傅乾安是白盏最好的宿主。
    “方才路过花厅,瞧见殿下府中多了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倒是为满园冬色增了几分活泼。”白盏突然岔开话头。
    傅乾安一愣。
    他本想顾左右而言他,但方才因为猜忌已经惹了白盏不悦,傅乾安心思深沉,说一句前总是要想十句,白盏才华横溢,烛都中想拉拢他的人数不胜数,傅乾安能将白盏收入麾下不容易,他不能让白盏觉得他不受主上重视,备受猜疑。
    想到此,傅乾安一笑,他坦然道:“不瞒先生,那女子与于我有大用处。”
    “哦?”
    “那女子原是扬州馆的乐师,前几日在神户街道前被谢家的一位公子调戏,被我随手拦下了,我怜惜她在乐坊中孤苦无依,便将她赎了出来。”
    白盏神态未变,似乎对那柳依依没有半分好奇,方才问起此事也只是随口提及。
    “先生可是觉得有何不妥?”傅乾安小心翼翼地反问。
    “无。”白盏摇头,“殿下所为必定有所思量,小人为殿下排忧解难,只需做好分内之事。”
    “哈哈哈!”傅乾安听白盏这样说,心头的那一股淤堵之气终于散去了,他朗声道:“先生心有明镜,待本王日后成大业,定不会亏待先生!”
    白盏又摇头:“功名与我,不过天边浮云罢了。”
    傅乾安奉上一盏清茶,叹道:“先生总是如此淡忘名利。”
    “如今三公看似固若金汤,实则内部早已忧患重重,陛下有心瓦解三公局面,殿下藏拙时日已尽,但出手时手段还应温和为上,殿下当切记,出头鸟不好做、不应做!”
    傅乾安不解,“先生既然说藏拙之日已到尽头,为何还要本王居于人后?”
    “三皇子有谢家,五皇子有苏家,殿下呢?”
    听到此话,傅乾辉面色一红,他急忙出言解释道:“我母家虽已灭族……但本王从未将此视为薄点,先生难道认为本王是如此懦弱之人,不依靠母家就无法一展身手吗?”
    “四殿下,还不是时候。”白盏望着窗外飞雪,呼啸的寒风穿廊而过,炭火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白盏的话仿佛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他轻声道:“战场上,近者亲其善,远方慕其德,兵不血刃,远弥来服,为最上。朝堂亦然,殿下若能手中无方寸,用他山之石以攻玉,手握天下棋盘,岂不快哉?”
    “殿下是想做他人的手中刀,还是想做那持刀人呢?”白盏唇齿轻启,明明是清秀无害的长相,说出来的话却如此蛊惑人心。
    “自然是”傅乾安话到嘴边,低声道:“先生苦心,本王明白了。”
    “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茶水中的热气渐渐散了,傅乾安坐在书房中,静默不语。
    他的手边放了一张纸,上面是白盏留下了的一个字三。
    三皇子傅乾毓,生母温曦贵妃,乃奉常谢韩长女,比起家世同样显赫的五皇子傅乾辉,这位三殿下格外心高气傲,嚣张跋扈,看不起傅乾安上不得台面的母族就算了,他还瞧不上傅乾辉半路杀出来的权臣舅舅,仿佛顺帝的几个儿子就他最尊贵。
    只不过傅乾毓的脑子不大够用,配不上他显赫的出生,顺帝的几个皇子中就傅乾毓资质最差,却偏偏觊觎太子之位最浓厚,这些年明里暗里和谢琨一起培植党羽势力,就等着为日后争储做准备。
    在今日之前,傅乾安一直都不是很看得上他这位草包三哥。
    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盏的确没说错,他如今实力薄弱,让傅乾毓站出来当那个活靶子,的确能解决不少麻烦。
    “来人”
    候在书房外的王管家赶忙推门而进,“殿下有何吩咐?”
    傅乾安面色冷淡,“去把柳依依叫过来。”
    “殿下可是准备动手了?”管家王权是傅乾安身边的老人了,从前是她母妃身边的贴身侍卫,但后宫重地不许外男出入,在傅乾安未辟府前,王权始终隐藏在烛都中,直到顺帝赐了傅乾安皇子府,他才来到傅乾安身边伺候。
    “扬州馆那边,可处理妥了?”
    “回禀主子,老奴已经将柳依依这个人的痕迹在扬州馆中抹的一干二净,没人能查得出来。”
    傅乾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了,”王权突然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嘴:“先前白先生路过花厅时,问起了柳依依,老奴怕泄露了主子的计划,并未对先生明说。”
    傅乾安才同白盏一番畅谈,此刻满心松快,他喝了口茶水,“无妨,白盏碍不着此事。”
    青灰色的马车驶出了神户大街,汇入了烛都的车水马龙中,不见其踪迹。
    就在此时,苏家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傅乾辉同苏郎仪坐在正厅,聊着琐事。
    “今日殿下去了太尉府?”
    傅乾辉点头,“回舅舅话,外甥念及李燃是在我的生辰宴上出的事,无论外人如何讨论,今日李燃出殡,我总要到场上一炷香,否则心中难安。”
    苏郎仪咳了一声,“既然去上过香了,此事殿下无需过于挂怀,太尉明事理,知晓此事与殿下无关,不会平白迁怒于你。”
    傅乾辉应了一声,他左右看了一番,问道:“雀奴呢?方才在李家同他说了几句话,路过舅舅府邸,便想着进来同舅舅舅母问个安,顺便向雀奴讨一盏茶喝。”
    “你去大公子院子里瞧瞧,让他过来一趟。”苏郎仪看了眼侍卫,朝他吩咐道。
    苏知玺的院子在西边,一路过去安静无声,院子中连个扫地的下人都瞧不见,苏郎仪派来的侍从扣了扣半掩的院门。
    松童从书房中匆忙走出来。
    “大公子可在?”那侍从传话,说是五殿下来了,此刻正在正厅等候大公子。
    松童面色不变,神色自然恭敬:“公子今日从太尉府回来后有些受凉,小的正准备给公子煎一碗药,还请这位小哥向丞相言明,公子喝了药片刻便过去。”
    “有劳了。”松童笑着将传话的侍卫送了出去,然后在人影走远后快步出了院子,往西南方向走去。
    相府西南角门的侍卫是松童安排的人,常年守着西南平日无人驻足的角门,苏知玺进了角门,远远地就瞧见松童往这边小跑过来。
    “大公子”松童上气不接下气,“五殿下……五殿下来了,正在正厅等您!小的才同过来传话的侍卫说了您要喝药,片刻后就过去。”
    “幸好您赶回来,方才真是吓死奴才了……”松童絮絮叨叨念个不停。
    苏知玺倒是一如既往神情淡定,“慌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公子,”松童左右没看见人,轻声道:“您下次离开,能挑个丞相不在府的日子吗?奴才真是……今儿这样的事再来几次,奴才命都要吓没了!”
    “那就等你先把命吓没了再说。”苏知玺优哉游哉,他见松童实在是面色青灰,又解释了一句:“冬至快到了,有些事情若再不安排起来,我怕会有变数。”
    松童心有余悸,他又念叨了一句:“方才奴才可真是用尽必胜解数,生怕传话的小哥起疑。”
    “知道了,这个月的月例多给你发几两银子。”苏知玺敷衍道。
    苏知玺赶往正厅时傅乾辉刚问道苏郎仪风寒可好全了,一阵欢声笑语。
    他站在花厅前,就瞧那甥舅两人亲密无间,倒是胜过人间父子。
    “雀奴你来了!”傅乾辉回头,同苏知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不知为何,那一刹傅乾辉总觉得他这位表弟的眼神晦暗不明,眼中浓稠的情绪呼之欲出。
    苏郎仪上一刻尚且带笑的嘴角在见到苏知玺后逐渐平了下来,他不咸不淡地看了眼苏知玺,“来了?”
    “见过父亲,父亲安好,见过四殿下,殿下金安。”
    苏郎仪不冷不热,倒是傅乾辉,亲热地起身招呼道:“都是一家人,雀奴无需多礼。”
    “你同殿下许久未见,今日倒是能好生一叙,府中南边贡的碧螺春还有几罐,依稀记得殿下爱喝碧螺春。”
    傅乾辉笑的开怀,“舅舅真是好记性。”
    “来人,将茶室中的碧螺春取出来。”苏郎仪起身吩咐,他望着站在门前的两名小厮,沉声道:“好生伺候四殿下。”
    从头到尾,苏郎仪都没问过苏知玺半句话,他怕是也记不起来苏知玺也爱喝碧螺春。
    冬日碧螺春难得,外头贡进来的好茶一应入了茶室,没有苏郎仪的吩咐谁也不敢从茶室中取用。
    苏知玺望着苏郎仪的背影,神色平静,漆黑的眼眸中瞧不出分毫多余的情绪,父子之情淡漠之际,说来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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